周雯始终一言不发, 张衍的气息从头顶落下吹在睫毛上, 她能感受到他很愤怒，甚至看到垂在身侧的手因过度用力而颤抖。

    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自己。

    “不是你的原因, “她轻声说。

    张衍深吸口气强压下怒意，尽可能心平气和的跟周雯说：“你的问题, 你自己调整下, 现在我没有任何问题, 我还是很喜欢你，我的家里人也喜欢你，你的父母也喜欢我。你看，我们所有人都没问题……你别冲动行吗？”

    他声音很低, 完全拿出想好好谈的态度。可周雯的回答, 让他太失望了。

    “我没有冲动。”

    “……”张衍看着她。

    地下室无声几秒。

    周雯平静的说：“我真没冲动。”

    “没冲动你在干嘛？”张衍反问她，“我到底怎么你了, 突然跟我闹别扭。我现在就不明白这件事。”

    周雯顺下头发, “……我觉得我们性格不合。”

    她看过来的目光里没有热情, 就像看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张衍心闷闷的疼。

    “你觉得不合吗？”他握着她肩膀，把人拉进，还去亲她的唇, “周雯，别闹了。”她却躲开了, 张衍的唇贴在她脸颊上。

    人被他缓缓放开, 张衍也放手了。

    “我问你, ”张衍说，“你是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的吗？”

    周雯点点头。

    “……”这回答，张衍有点措手不及。

    他又想了想，拉起周雯的手。

    “我要是求你，能不分手吗？”

    周雯低下头。

    在这一刻，张衍是真看清周雯的态度了，一点余地都不给他。

    “周雯，”

    周雯抬起头。

    “你别后悔。”

    周雯看着他离开，门被摔得震天响。

    ……

    张衍开车在街上闲逛，谁也不想理，来电话也不接，后来去了平时吃饭的饭店点了三盘菜和一箱啤酒。要不是饭店老板认识张衍，怕他喝多了出事，也不能给侯小峰打电话。

    侯小峰接到电话就赶来了，找到人时，张衍已经喝得坐不稳了。

    “怎么喝这么多。”侯小峰握住张衍手腕，把酒瓶抢下来。

    “嗯……”张衍微醺着双眼，半眯着看身边坐下的人，说话时舌头有些不利索了，“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我不用你接，”

    张衍一甩手，差点把侯小峰手机给打飞了。

    “那你用谁接？”侯小峰问。

    张衍坐着不动了，搓了搓脸，“我要周雯来接我。”

    “行行行，”真是能作妖，“我给周雯打电话。”

    侯小峰刚要按号码，张衍一嗓子吼起来：“打什么打，都他妈分了！”

    张衍说话含糊不清，侯小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怎么了？”

    “分了，”张衍皱着眉，不耐烦的重复，“她把我甩了。”

    人醉得前仰后合，还要去拿酒，侯小峰赶紧压住他手，“等等，先别喝了，我打个电话。”

    “你打一边打去。”张衍把人直接推开，侯小峰趔趄下站稳，给张黎打去电话，眼看张衍又启开一瓶酒，侯小峰赶紧压住人叫停，“别喝了，别喝了。”

    “喂？”张黎的电话在此时接通，侯小峰一边用手压着张衍一边跟电话里的人说：“在哪呢，你赶紧过来趟，你哥喝多了，地址……在春城水岸对面的聚福德饭店。”

    十多分钟后，张黎匆匆赶到。一进门，看到张衍端着酒杯干了，“哎……”她立着眸子，“你怎么还让他喝。”

    侯小峰无奈的直摇头，指着自己下巴上一块红，“看见没，刚才抢杯子被他揍的。”

    张黎叹口气，站在张衍身边，“哥，别喝了。”

    张衍闻声转头，看清是张黎后甩开胳膊，“你别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让爸妈来？”张黎冲了他句，张衍拿起酒瓶，张黎抢下来，“张衍，你别在这丢人了，赶紧跟我走。”

    张衍斜睨着人，“我给你丢人？你别理我啊。”

    “说什么呢。”张黎搀起张衍的胳膊，又叫身后的侯小峰，“还傻站着干嘛，过来帮忙。”

    “嗳，”侯小峰应声，去托起人时，还不忘防备着张衍出手，“张衍，你可别打我，是张黎让我干的。”

    张黎隔着人白他眼，“给你出息的。”

    侯小峰把头缩回去。

    俩人架着张衍走出饭店，张黎今晚公司聚会，喝了酒不能开车，侯小峰打开车门搀着人让张衍坐进去，张衍靠着椅背直接滑倒在后座上。

    张黎关上车门，问侯小峰：“他没找周雯吧。”

    侯小峰眉毛一挑，“你怎么知道？”

    “他还真打了？”张黎声音瞬间高八度，侯小峰忙说：“没，没，他说找周雯，我刚要打，他又不让了。”

    这还差不多。张黎心火下去些，嘱咐侯小峰，“你别欠欠儿的给周雯打电话，也别告诉他我哥为她喝醉的事。”

    “知道。”侯小峰说，“这点事我能不懂嘛。”

    “走吧，送我哥回家。”

    逼仄的车厢内，飘着浓烈的酒气，张黎坐在副驾时不时回头看后座上的人。

    “我哥很少喝多。”

    “是啊，”侯小峰从车内视镜看眼，“被周雯伤的不轻。”

    张黎收回眼，靠着椅背环起双臂，“以后当我哥面别提她。”

    “知道。”

    虽然平时俩人没少拌嘴，可真到关键时刻，兄妹情深还是心疼的。

    侯小峰一直不明白内情，问句：“他俩头几天不还好的跟一个人似得吗，怎么才过两天就分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张黎没说。

    车停在小区门口，张衍身形健硕，喝醉了一点意识都没有，人压在身上扶起来特别吃力，侯小峰驾着人走，张黎也就起个辅助作用。一进门，俩人赶紧把人搀扶到卧室放床上。

    “我去，”侯小峰活动下肩膀，“他最近是不是胖了，累死我了。”

    张黎也蹭下额头，顾不得擦汗开始帮张衍拖鞋，侯小峰给张衍脱外套，张黎又洗条毛巾进来给他擦脸。

    收拾完，人也睡着了，张黎将卧室门关好，来到客厅坐下歇会儿。

    侯小峰递给她水，张黎没接，她说：“我今晚在这住，你先回去吧。”

    “你不走，我也不走。”侯小峰拿出手机给家里拨去电话。

    夜里快十一点，张衍渴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才发现在家。

    “？”怎么回来的？

    正琢磨的时候，门外隐约有谈话声传进来，仔细一听是张黎和侯小峰，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出去。

    此时，侯小峰正撑着沙发靠背，将张黎堵在沙发上，捏着她下巴小声道：“亲口我就放你去睡觉。”

    张黎推他，“你别闹，一会儿把我哥吵醒了。”

    “不能，他得睡到明早。”

    话音刚落，张衍从卧室走出来奔着厨房去了。顺便还丢下一句话，“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张黎：“……”

    侯小峰：“……”

    “起来啊，”

    “！”

    被张黎一提醒侯小峰立马站起来，“内个什么，”侯小峰浑身不自在，对厨房里的人说：“你醒了？”

    “是啊，”张衍嗓子沙哑，倒上水说：“你调戏我妹妹，我能不醒？”

    坏菜了，侯小峰嘴角一抽。

    张黎走过去，靠着厨房的门，“饿不饿，我叫外卖。”

    张衍昂头喝下一大杯水，“不饿。”

    绕过人走到客厅，往沙发上一坐，拿起茶几上的烟点根。

    “你们送我回来的？”

    看张衍的状态还挺好，没了之前的醉生梦死。侯小峰接茬，“嗯。”

    “哥，”张黎挨着他坐下，“你想开点，别太钻牛角尖。感情的事儿讲缘分的。”

    “对啊，你看就像我和张黎，兜了一圈不还是我俩在一起嘛。”

    张衍：“……”

    张黎回头狠狠瞪他眼，瞎比喻什么。

    “我没事，”张衍抽口烟，又缓缓吐出，“不用劝我，我想开了。”

    鬼才信。但张黎还是说：“你能想开就好。”

    侯小峰也不傻，想分散下张衍的注意力，提议道：“这周末咱们出去玩吧，自驾游，六七个小时就能到草原。”

    张衍一脸的没兴趣，掐了烟起身说：“我去睡了，明天还得上班。”

    俩人目送张衍进卧室关上门，张黎用胳膊肘怼侯小峰下，“就你心大，去什么草原。”

    “那去哪？”侯小峰说，“去海边？看阳光沙滩比基尼？”

    张黎缓缓转过脸，“看来你挺期待。”

    “没没没，我哪敢啊。”侯小峰被拧了两把，疼得直抽凉气。

    卧室里，张衍听着俩人小声笑闹，翻个身把枕头压在头上。

    因为……

    他，想周雯了。

    ……

    彼时，地下室内。

    周雯盘腿坐在地上，歪着头看画架上的画。那是陈帜的自画像，他抑郁症最严重时画的，线条扭曲，面部表情痛苦，双眼忧郁不安。

    而她腿边摆着一瓶胃药，一张医保卡和购药明细。胃药的说明书上写着服药后的不良反应，呕吐、恶心、眩晕、体虚无力、嗜睡、失眠、外周神经炎等。

    回想那段时间发生的蹊跷事，现在终于搞明白了。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

    嘀嘀，手机响两声。

    周雯拿起来看，梁文栋回信息了。

    ‘我刚忙完，现在去接你。’

    周雯回了一个好字，起身去收拾下。

    梁文栋的车停在小区门口，徒步走进去接周雯。敲开地下室的门时，周雯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周雯走出去，“人在哪了？”

    梁文栋说：“在西亚的酒吧里。”

    周雯关上地下室的门，俩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区。

    上车后，梁文栋又打量她下，“你怎么了？脸色很差。”

    周雯抱着手臂往车窗外看，“……我和张衍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