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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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过后。
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沈晴下了课抱了书简回来。
三年的时光, 早就叫当初那个垂髫小儿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娘子。若是说从前十三岁的沈晴,尚且还有孩童的样子,即便是好看, 也还觉得总是差了点什么韵味。
那么如今十六岁的沈晴, 可就真的当得是晋安城中头一份的美人了。
即便是在族学当中, 她的美名也都声名在外,如今晋安城中是何人不知,沈公嫡幼女, 长得天上有人间无, 即便是九天仙女下凡,到了她的跟前,也都是要自惭形秽的。
沈敏在院子里等她,见她一进门就先解了披风,还是春季,外头春风倒还有点乍暖还寒, 沈晴素来怕冷,多带一件披风也是常事。
但沈敏却还是看的愣住, 即便是和她一块儿长大, 这眼见着她一日美过一日的, 到底还是觉得惊艳。一把纤腰不盈一握, 即便是套在宽大的麻衣里头, 也可见她身姿姣好, 纤弱可依。
更不必说这张脸, 剪水双瞳里头藏着千言万语,偏她又最是纯情无辜的,柳叶眉缱绻,叫人更温顺了几分。便更是不说脸颊如玉一般,唇瓣不点而红,更是娇俏可人。
沈晴把披风递给阿濯,又奇怪的看她一眼,“你看什么呢?如此发呆?”
沈敏便说,“可不就是在看你么?阿晴,眼下你若是归了家,只怕你家的门槛都要叫那晋安城中的人家给踏平了。”
沈晴脸一红,更显的动人起来,“你可别胡说了,我在族学之中长大,是怎样的人,只怕他们都无一知晓的,如何就来踏平门槛了?”
沈敏摇头,“你自是美而不自知,但大家却都看在眼里。旁的不说,你就没觉得,你那平日里最是清心寡欲的严郎君,到了你跟前,都是要多看两眼的?”
沈晴拍她,“你这真真是胡说了,如今我与他是半点关系也没有的,平日里打趣儿也就罢了,眼下我可是要下山去了,传了出去可就不好。”
沈敏轻声嘀咕,“这有何不好的,去岁他一下山就考上了举人,今年若是再得个贡生,只怕更是炙手可热,再说了,他对你的心思这真真是路人皆知的,你只管装不晓得,我却瞧他没那么好的气性。”
沈严去岁满了十六,便下山去了,后是考上了举人,因着年纪小,又是头一次就考上了,难免不叫众人都得夸赞于他。
但他素来是聪颖的,就是夫子们也都是夸奖他的,他眼下虽是下了族学,但是仍旧是要准备会试和殿试,沈时清又那么看重他,见他没有辜负他的信任,连在家中都给他布置了一个学孰,去请了德高望重的夫子前来授课,只怕对他的期望还远不至此。
一想到他还住在她家里,沈晴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两年沈严对她的态度,那是挡也挡不住,拦也没处拦的。更不说他做人做事越发霸道嚣张,族学里头的郎君也就少有敢去接近沈晴的了。仿佛沈晴就已经是他一人所有的一样。
旁人不敢在沈晴面前说这些,但沈敏也就少不得会打趣她两句,眼下她俩到了十六,也是要下山的年岁了,这一下山,就意味着今后也不知道是否还有缘分可以见面了。
闵川和晋安算是山高路远的,两人再见估计不易,沈晴原本还是郁闷的心思,如今叫她一打岔,也都走了七七八八了。
直到两人携伴出门的时候,这种情绪才又来了。
这三年来,两人也算是相互扶持着的,原本身边就不算有什么亲近的人,这两人一起熬过了不少夫子的考问,还有数不清的课业,革.命友谊也算是无比深厚了。
沈敏与她说,“我知道你最是不喜欢搭理人的,眼下回了晋安,你年岁又大了,只怕你阿娘少不得要带你去参加大大小小的宴席的,你可千万不要摆出这么个死人样子来,咱们都知道你那外冷内热的性子,只怕那些人皆是不知道的。这就少不得要在背后怎么说你呢。”
沈晴笑笑,“我哪儿管他们要怎么说我,我素来就做我自己,便由着他们说去罢。”
沈敏哈哈大笑,“也是,这也就是你的性子,想来你是晋安沈氏的嫡女,也无人敢惹你。”
门越来越近,沈晴看了看门外的马车,心里更是难受起来,这些年里,和沈敏在一起的时间比和谁在一起的都长,心里难免就是浓浓的不舍,她又去拉她的手,“是你才要注意才是。性子这么好,小心被人欺负。”
两人又是话别了许久,最后还是拧着帕子哭了一场,才将将分开了。
沈晴上了马车之后,阿濯递给她一盏茶,又安慰说,“女郎不要伤心了,虽是别了敏娘子,可是到底咱们这就归家去了,数年不在家中长住,眼下回去,主母还不知要如何开心呢。”
沈晴笑了笑,又问说,“阿娘给你的回话可有提旁的什么?”
阿濯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便说,“甘城官人还是一如往常,但严郎君到底是个良孝的,倒是日日的伺候在跟前,甘城官人如今倒是比昔日精神了不少。”
说到那甘城沈玉稳,生怕不知道他一人孤苦无依,刚到晋安的时候,在沈家就是成日的喝酒赏花,一日憔悴过一日,沈晴出于礼节倒还去看望了他,只是他缠绵病榻,倒是酒不肯罢手的,又是咳嗽的厉害,眼见就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身子。
这沈时清是骂也骂过了,劝也劝过了,人偏就是不停,你还不能多说,多说就说莫不是自己碍眼了,就闹着要回甘城去。
这即便是哪家来的难伺候的表娘子,怕也就是这般作态了。
沈严记到了他的膝下,眼下又是如此的出息,平日里沈严对他又极为恭敬,没有半点瞧不起他,仿佛他就是沈严嫡亲的父亲一般,这么一来二去的,才叫他对沈严另眼相看。
这也是沈敏佩服沈严的地方,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是怎样的作态,只要沈严想,他就总是有办法把人哄的团团转。
她冷哼一声,“我这兄长,自然是厉害的角色的。”
她虽是和沈严没有了义兄妹之称,但到底是同一屋檐下了,沈时清和王氏便是吩咐了,还是以兄长称呼,不然总归是乱了称呼,不好叫。
沈晴回家的少,和沈严自然也就见得少了,去岁沈严忙着考举人,也就甚少有空去前头来,两人接触的也就越发的少了。
眼下他在准备春闱,沈晴只巴不得他更没空才好。
这么想着,马车就摇摇晃晃的回了晋安,原本也是出门的早,这会儿到了晋安,日暮都还没落下。
她远远就瞧见了那乌泱泱的人,想来都是王氏安排的阵仗。
这不同往日,毕竟不是回来小住一日,而是真正的归家了,沈晴这些年算是努力念书,所得的成绩也还算不错,勉强说的过去了,沈时清对她大抵也是满意的。
另外是她勤勉的很,旁的不说,一手字却是到底不错,沈时清也是多有夸奖的。
马车的帘子一掀开,站在打头的,果然就是王氏,沈晴连忙下了马车,又去行礼,王氏给她扶起来了,“一路可是累的很了?”
沈晴很瘦,所以即便是自己觉得还好,旁人瞧着也总要更心疼两分,她笑了笑,“这一趟两趟的也不是初次了,哪儿还用得着阿娘亲自在门口接我?”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把她往里头带去,又去,“这今时不同往日的,原本我还想着,要人多多的去你族学那儿迎回来,若不是你阿爹阻了我呢。”
她说,“你可知现下晋安城里头,哪户人家不都是瞪大眼睛瞧着,就看着哪一户人家的女郎归了家,又去看在家中受重视程度,阿晴,你可已是十六了,莫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娃娃呢?”
晋安这儿的规矩就是,满了十六下了族学,便是可议亲了,之前大家都在各自的族学当中不便探查,而眼下同龄女郎和郎君归家的越来越多,晋安城里头,也是越发的热闹了起来。
沈晴笑笑不语,这可不是她能插话的事儿,每走两步就瞧见廊中站着一人,那人玉冠墨发,穿一天青色的春袍,肩膀宽腰膀窄,半年不见,竟是又高了些许。
自然便是沈严了,沈严这些年也是变化极大,原本就是冷清瘦削的少年郎,这些年更是长成了生人勿近的模样,即便是在族学当中,也少不得有人说,谁敢近那严郎君四周,那也得逢了盛夏时节好纳凉。
他性子冰冷,不喜多言,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守在廊上,只为见她一眼。
“许久不见妹妹了,妹妹近来可好?”
他眼角带笑,眼底像是团了一层迷雾一般叫人不敢深看。
沈晴侧身避开他的礼,听见自己的心跳一阵快过一阵,他又来了。
那种被人盯住,似乎那人势在必得的眼神,又就这样不躲不闪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叫她颇有些,无所适从。又偏是叫她觉得,起了点点的难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