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往后避了避, 这到底是个外男, 这么直愣愣就冲撞上了，就算不得规矩。

    齐娉婷看她一往后撤就大概知道了她的想法，连忙拦她, “姊姊可是未曾见过我的兄长？这是我家大哥哥, 今方十九，名唤谦梁的。前几日金榜之上, 也是有他的名字的。”

    沈晴笑了笑, 不着痕迹的去打量了那齐谦梁一眼，果然见他正朝着她笑。

    兄妹两个来意明显，就是王纯脸上也不算太好看。她便说, “既是你们都来了，也不必我去迎你们了。齐郎君里头去吧, 我三哥哥估计正是在等你呢。”

    齐谦梁又看了一眼沈晴，似乎是有话要说，偏生有些不知怎么开口，于是便又抿抿唇不说了。

    倒是叫齐娉婷在看一旁看的生气, 可偏偏这当着旁人的面又不好直说, 只能去搂了沈晴的手说, “姊姊，若是改日我与你下帖子来我家玩，你可也来么？”

    沈晴笑了笑, “这若是得空, 你又有个有趣儿的把式, 我自然是要去的。但你若是找我喝酒，我大约是不要去的。到底……”她挽了挽王纯的胳膊，“到底阿纯这儿的酒，想来是无论哪儿也比不上的了。”

    王纯在自己的事上大多冷静，但是若是一涉及了家事，她难免就冲动些，方才脸色已是难看到极点了，如今听沈晴这么一说，才勉强转晴，“好啦，你可也就不必日日提点我这个，原先答应你的五年的醉花，自然都给你准备好了。”

    王纯和齐娉婷原本算是关系不错，可谁曾想，这一来一去的，竟然就声龃龉的。

    沈晴在心里叹了一声，倒没有自恋到觉得自己有多能，不过是清楚她们大多看上了沈家罢了，不过既是她到了议亲的年纪，这沈家又是一日比一日还好的，这些事都是难免碰上的。

    王氏今日不来，如今想来也是很对的了。

    王纯对沈晴十分照顾，若不是知道的人，只恐还以为沈晴也是王家的人呢，后来一问说是沈家的，从不解到懂了，也就是眨眼的功夫。

    但是这就是引来了众人对沈晴的关注，毕竟这事儿八竿子还没一撇的，难不成只许他们王家有意思，便不许旁人相看了。更何况如今的沈家，也还真是未必看得上王家了。

    王纯看她们如狼似虎的把沈晴围在这中间，心里无名火就是冒了上来，她知道自家有意说和她三哥哥和沈晴，平日里这些人倒是以王家马首是瞻的，如今王家的意思都摆到台面上来了，各个偏都佯装不知的。

    她想起那日阿娘和她说的话，“我且不说这沈晴此人如何，他沈家是天家眼里的红人，若是成了亲家，沈时清难不成还不帮你哥哥说两句话？我们家素来不仰仗天子权臣，可时代到底不同了。如今天家一人独断，哪里还有什么世家容身的地方，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过是不得不为之罢了。你又说那沈晴为人处事，也甚是有分寸，我倒是远远瞧过她一面，长得也不算是辱没了王家，如此甚是绝配。”

    可是今日沈家主母没来，难不成是瞧出了他们的意思，有意回绝？

    王纯皱了皱眉，但今日的确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不过守到了散宴的时候，王纯的阿娘才能来避开人和沈晴多说几句。

    当时就在门口，来来往往的夫人女郎们，也是走的七七八八了，王纯陪着她阿娘在门口拦了沈晴说话，沈晴今日多吃了半盏酒，那王纯自己亲酿的酒果真是极好，香气扑鼻，喝去倒一点都不像酒，更是甘甜。于是眼下是眼圈泛红，倒像是上辈子流行极了的桃花妆。

    美人带了点点醉意，就更是美不胜收。

    沈晴行了一礼，又勉强笑了笑，“今日还要多谢夫人和阿纯的款待。”

    王夫人笑了笑，又去牵她的手，“我呀，初一见你，就说不尽的喜欢，今日见你却觉得比幼时更加讨巧。如今又是长得这般闭月羞花的，要我有这么一个娘子在我膝下，可不知有多好呢。”

    沈晴被门外的风一吹，才是恢复了些理智，也不抽手，便只是说，“若是夫人不嫌弃，我自是尝尝来叨扰的。旁的不说，这阿纯亲手酿下的酒，我可是还想再讨了喝。”

    王夫人的笑僵了僵，又说，“我倒是少见你阿娘，不知道何时有空，我倒是想与她一块儿喝喝茶。”

    沈晴便说，“这几日恐是不行，家中事多。等入了夏，阿娘又素来是个不耐热的，只怕还要去避暑，再等回来却是数月之后了。”

    避而不见，软硬不吃。这沈家的意思，王夫人也已是清清楚楚了。她放下沈晴的的手，就看到沈家标识的马车下头，正站了一个郎君。

    那郎君生的光风霁月的，一看便是世家郎君，偏一双眸子更是生得好，虽是冷酷但少了尖锐。

    沈晴顺着王夫人的视线看去，吓了一大跳，这位怎么亲来了。

    她连忙说，“那我就不叨扰夫人了，这厢就先去了。”

    王夫人又拦了拦，“今日来接你的，也是你的兄长？”

    沈晴便只得解释了，“是的。甘城沈氏的郎君，名唤沈严的。因着也要下场考试，所以便还是先住在了我家，平日里也是称一句兄长的。”

    她说罢，也不敢叫沈严再等，匆匆离去，只路过他的时候，冷不丁的皱了皱眉，才上了车去。

    由王夫人在这边喃喃自语，“沈严……”

    她一拍掌，又看过去，那边沈家的马车已是启动走了。她有些泄气，又去拍身边女儿的手，“那竟是沈严。你可还记得这次金榜之上第七名是何人吗？”

    看王纯有点迷糊的样子，她便重重呀了一声，“正是此人。方才沈晴提说下场考试，不多说不过就是要顾及了我们家的颜面。他们家可是出了个第七，都没有如此大张旗鼓。是了是了，估计沈家这些日子也是要摆酒的了，要不她怎么一直说家里阿娘忙呢。我得要去与你阿爹说说此事，他们既然不来我家，我们去就是。”

    王纯有些不高兴，嘟囔了一句，“这沈家虽是眼下不错，可说起祖辈，又哪里比得上我们琅琊王氏，更何况了，那晋安沈氏说起来还是个旁支呢，虽是这些年崛起了，可我看他们的样子，多半还是有点破落户的名堂。”

    王夫人重重的点了她的额头，“你可真真是傻了。那沈家累世官宦，如今她阿爹沈时清年纪轻轻就官拜第三品，今后要走到什么位子何人敢猜。还有你只当我是为着你三哥哥一人的婚事呢？你看没看见方才下头立着的沈严？”

    王纯的脸一热，顿时娇嗔，“他一个外男，我好端端的去看他做什么？”

    王夫人笑，“我可是仔仔细细的看了。他真是玉树临风，相貌堂堂的。即便是晋安城里头都难找出比他丰神俊逸的郎君了，又是取了第七名。老天菩萨，这样的人，若是没有许人家，我们可千万要把他抢下来才是。”

    王纯惊了，“阿娘的意思莫不是叫我……”

    王夫人拉了她的手往回走，“他那样的人物，陪我儿却是刚刚好。沈家看中他，不然的话不会叫他一个甘城的还留住晋安，想来是沈时清的意思了。”

    王纯也是念过书的，对京里头一些有头有脸人家的族谱也都能背上一二，她一品这个甘城，顿时有些急了，“阿娘你可别迷糊了，那甘城沈家是个什么地儿，恐怕是连破落户都称不上的地方。那等苦寒的地方，即便是郎君再卓越，身上也还要有穷酸子气的。”

    王夫人看她，骂她傻，“你只知甘城穷苦，如今他既是考了上来，只待殿试拨一个名次。你眼下不要，难不成是要等他状元及第，是要等他成了探花郎了才着急？”

    她恨铁不成钢，“我平日里看你都是最最聪颖的那一个，怎么事到临头了反而是犯起浑来了。”

    那边沈晴在马车里头，这沈严竟然也挤了进来，她惊惶失措，差点没从马车上跳下去。

    “三日后便是殿选。端看天家心意，若是看得中我，便是加官进爵，若是看不中，只怕也就这样了。”

    他突然开口就是这么沉重的话题，叫沈晴怎么答都不是。

    只好说，“阿爹看重你，便知道你是个好的，想来陛下也一定是会看中你的。”

    沈严看了她一眼，突然叹气，“可我如今却是想着，天家即便看中我又如何，总有人想了法子就非是要和我划清界限。”

    沈晴哽住，觉得这人是再讨厌也没有的，怎么起承转合皆是这档子事的，她不是都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了么。

    这她愣神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沈严皱眉，问了一句，“什么事。”

    外头的人便回话说，“前头是永安齐家的马车，他们家的人来找女郎，说是有东西要给女郎的，刚才宴上没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