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提醒冯思瑶, 保持距离与分寸, 可那人只要踮起脚来看到了希望, 就不会轻易放弃, 她弟弟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 作为家里的男孩, 爸妈很疼他, 希望给了弟弟, 压力全部砸到了冯思瑶身上。

    之前她跑龙套，每个月虽然寄回家的钱少, 可总归是固定的流水，这一次，刚一跟碧海签约, 冯思瑶自己高兴过了头, 一下子寄回去两万, 打完钱之后，自己才后悔起来。家里对于她来说，就像吸血的蚂蟥，看到皮肉, 哪里管你疼不疼，难不难。

    果然，钱一到账，冯思瑶的妈妈就回过去电话, 响了三声, 照例由冯思瑶打了回去, 那边接通后就跟炸了锅一样，激动而又惊呼。

    “瑶瑶，发达了吗？”

    冯思瑶悔得肠子都青了，爸爸妈妈偏爱弟弟，所以上学的时候，两人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不对等的，弟弟考的很差，花钱上的不入流大学，只为了混个文凭，眼看要毕业了，连份正经工作都没签。

    同学中有考研的，有提前签约的，他也不着急，只听爸妈安排，两人又觉得冯思瑶熬出了头，满心希望冯思捷去a市投奔冯思瑶。

    算盘打得啪啪响，冯思瑶脑袋都大了，弟弟什么样她再清楚不过，在老家待着还能眼不见心不烦，可真的到了a市，那张爱夸海口的嘴，那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自己根本不能忍受。

    妈妈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说完自己的打算就挂了电话，仿佛冯思捷的将来，全都握到她的手上，全靠她来安排了。

    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冯思瑶戴了口罩，vip病房安静，不如底下几层那样喧闹，杜平被安排去了影视城，听说项目上需要临时调度，对接的那几个人无法做主，所以，病房里应该只剩下刘余生一个人了。

    人在生病的时候情感最为脆弱，尽管嘴上毫不留情，可冯思瑶坚信，事在人为。

    小护士从里面出来，推车上放了几个换下来的空袋子，她顺势走进去，刘余生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只以为是小护士进去了，也没提防。

    冯思瑶脚步很轻，鞋跟踮了起来，唯恐惊动床上那人，在她距离病床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刘余生忽然睁开了眼睛，迷惘软弱的样子，完全不是平日里气势威严，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他以为是钟念，就像执念一样，眼睛眯了起来，才看清楚那道影子，从头到尾都与钟念格格不入。

    一个是娇俏纯真，一个是诡计深沉。

    “我说过，你最好与我保持距离。”

    祝湘代替了程欣然出演《九州神录》，虽然在外界引起很大猜想，可是心里头最气不过的，必然是冯思瑶。

    到手的机会，说溜走就溜走了，苦心经营这么长时间，真的可惜。

    “刘总，杜平去影视城了，他说你这边没人照顾，所以我......”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冯思瑶把包放在旁边的沙发上，病房里各种家电齐全，另外的厅里还有微波炉和冰箱电饭煲。

    “杜平说的？”刘余生反问，他是真的讨厌冯思瑶这种人，为达目的，连自尊都不要了。

    电话要往外拨的时候，刘余生忽然自己就停下了按键，说冯思瑶卑鄙，好像自己能好到哪里去似的。

    他的笑让冯思瑶猜测不透，桌上摆了一盘水果，她去拿了橙子，准备切成小块给他吃。

    “我不爱吃橙子。”

    刘余生叹了口气，也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两人除了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之外，曾经也是大学同学，闹到互相抹不开面子，也着实难看了。

    冯思瑶又换了个苹果，准备开始削，刘余生侧过头，仿佛嘲笑一般，“冯思瑶，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的刀子一顿，眼睛盯着手里的苹果，却没看过去，很快便恢复如常，“刘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刘余生抬头看了眼点滴，还差一点点，就能打完，这几天都要到医院输营养，长期的胃病让他备受折磨，年轻时候能熬，现在虽然不到三十岁，可总觉得自己有颗苍老的心，看待同龄人，都跟看孩子一样的心情。

    “我说什么你自己清楚，我最后提醒你一句，别作茧自缚，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现在的机会，是别人努力多年也争取不来的，我之所以签下你，是因为人情，而并非觉得你适合，现在的小姑娘，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哪一个阶段更值得公司培养，你比谁都清楚，所以，既然你来了，就别再蝇营狗苟。

    有什么机会就好好把握，不是你的，就别去妄想，程欣然虽然没你聪明，可她要是做了狠事，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她有背景，她可以胡闹，你要是跟她一样，大可以试试。”

    说完，刘余生重新闭上眼睛，提点完毕，没什么好说的，冯思瑶那几个手段，随便联系一下，就能想明白，也就是程欣然最近忙着看脸，顾不上找她麻烦，等程欣然一切安好，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刘余生，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为什么一直不走，为了谁，你都知道，大学里的时候，我不比钟念喜欢你少，可你就是选了她，她不过比我家庭条件好一些，其他论长相，论学习，哪一样比得过我。

    刘余生，你说我蝇营狗苟，你还不是一样，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又何必自作清高。”

    冯思瑶反其道而行之，顺着他来遭他厌恶，没准逆着他吵几句，反而能让他心怀愧疚，记忆深刻。

    这下可好，刘余生连话都不想说了，钟念在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好，而这份好，不是比的样貌，学习，一个人若爱着另外一个，又怎么说的清楚，到底爱她哪里。刘余生这人太聪明，冯思瑶那些手段到了他面前，就像小孩子的班门弄斧，幼稚可笑。

    “出去吧，走的时候帮我关上门。”

    刘余生不想再跟她争辩，无谓可怜，外面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说话声，刘余生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待在医院这么久，连耳朵都会出现幻听。

    冯思瑶握着包的带子，还没提起来，刘余生已经按了床头铃，小护士很快走进去，麻利的撤了点滴和管子，告诉他这几天务必准时复查。

    衣柜里的衣服是杜平挂过去的，临走之前把一切都收拾妥帖，他绝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冯思瑶，面前这个女人，真的为了钱和权力，脸面不要了。

    冯思瑶还站在那里，看着刘余生自己穿衣服，扣扣子，身上的衬衣压了那么久，几乎没有褶皱。

    头发微微凌乱，没有任何修饰，这让她想起大学时候上课，钟念总是极其自觉的挨着刘余生占座，冯思瑶自卑敏感，只会在一个角落里，像个贼一样偷窥仰视。

    钟念跟着他，也不觉得丢人，刘余生往往上完本专业的课，就得匆忙赶到另外专业教室，他个子高，走得快，钟念跟在旁边都得小跑起来，让别人看了，都觉得于心不忍，她却乐在其中。

    冯思瑶怎么可能不嫉妒，她简直嫉妒到发疯。

    有一个刘余生还不够，偏偏杨韦宁那种人也对钟念热烈追求，他们班的同学几乎都认识他，钟念冷脸相对也好，爱答不理也罢，号称专业校草的杨韦宁，就这样折在了钟念手里，还自得其乐。

    冯思瑶曾经暗自想过，如果自己是钟念，面对这两个优秀的男人，该选谁，后来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杨韦宁。

    大学里的刘余生虽然优秀骄傲，可毕竟只是一个穷苦学生，杨韦宁不同，他家在a市，家境殷实，圈子广泛，朋友多数都是不相上下的，那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选择杨韦宁。

    唯独钟念这个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傻瓜，义无反顾跟着刘余生跑了。

    冯思瑶反应过来的时候，刘余生已经到了电梯口，她连忙跟了过去，脸面算什么，只要最后达成目的，她这张脸也算值了。

    vip病房是在高层，往下落的时候，人很少，直到电梯门再次打开，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正对着矮的谄媚，也不觉得扎眼，就是恨不得把那人捧在手心人去哄的感觉。

    杨韦宁的脑袋几乎放在了钟念的肩膀上，钟念的嘴唇紧闭，抬头，看见电梯里的人，杨韦宁察觉出异样，跟着转身，冯思瑶心想，绝处逢生，天助我也。

    她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刘余生自然是看不到的，他满眼只能看见对面的钟念，与杨韦宁亲密的站在一起，在电梯门自动关合的空隙，刘余生伸出手挡住，轻声说道。

    “不进来吗？”

    天知道他这句话有多悲苦，刚打完点滴，浑身虚弱如同病入膏肓。

    杨韦宁一搂钟念的肩膀，将她半抱了进去。

    两人站在前面，钟念的短发让刘余生觉得更加苦涩，钟念从没留过短发，从大学到现在，都是长发披肩，有时候是顺滑的直发，有的时候是巨大的波浪，可从没像现在这样短。

    如果换上牛仔t恤，就跟二十出头的学生一样，刘余生偷偷吸了口气，她身上的味道还是从前的，连洗发水沐浴露都不曾更换。

    钟念是个念旧的人，唯独不再怀念他刘余生了。

    到达一层，刘余生从旁边推开了两人，冯思瑶跟在后面，就像一对夫妻吵过架，两人先后出了住院楼。

    杨韦宁关了电梯，持续下降，“你还是放心不下我，钟念，所以你才会回来，你心里有我，可你不承认。”

    钟念吁了口气，严敏给她打电话，说杨韦宁喝酒喝到胃出血，让她务必回来看看。

    所以，她赶回来了，严敏为人稳重，却没想到，竟然连同这个住在肛肠科的病人，一同欺骗了她。

    “杨韦宁，你要是再说一句话，我让你菊花满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