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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这陈德妃召来王大家和一批舞姬, 竟然鼓捣出了前朝便已经失传的《破阵曲》的消息一传出来，着实惊着了不少的宫里人。

    这消息要说惊人那是够惊人的, 传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懵了一瞬，随即宫里的妃嫔和宫人们就此事的看法分为了两派, 一派觉得陈德妃复原《破阵曲》这事儿是真的，对陈德妃的本事表达了相当的惊叹；另一派则坚决不肯相信陈德妃这个从宫婢的位置上走上来的能做出这么一件事儿来, 还提早把自己的准备透了个干干净净, 完全就是为了面子上好看才扯了这么个谎, 在瞎编糊弄人。

    像陈昭仪这样对陈德妃有些了解的，对此事的真实性倒是没有多少怀疑，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陈德妃虽然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光凭她能以毫无背景的宫女身份从楚贤妃手底下熬出活路, 还当上了四妃之一的德妃, 但凡是有点子眼力见儿的人或多或少都能从中看出几分此人的本事来。

    再说了，在这个时候编瞎话，固然能收获一大帮人的惊叹夸赞，但是这事儿不是你口头上说说就能圆过去的那种事情。不管怎么说，这《破阵曲》都是要在皇后娘娘的生日宴上演给阖宫妃嫔们看的。到了那个时候, 若是演不出或是演砸了，岂不是会收到千倍百倍的嘲笑？

    本来陈德妃在一众有些脸面的宫妃里身份和根基都算是浅的, 大家也都知道她的情况, 对她的期待就不太高的, 就算这一回办得不够高不够完满, 这宫里的人或许会在背后说上几句，嚼个舌根子什么的，但是也不会嘲笑得太狠，人家的出身和实力摆在那里了，还想有多高的要求呢？

    陈德妃这一手，相当于是抛弃了自己原本就占着的舆论优势，把众人的期望带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要是这一回她拿出来的《破阵曲》不好，可没有人会顾及她的根基浅不浅实力够不够了，只管放开了嘲笑便是。就凭这一点，很多人就选择了相信陈德妃复原《破阵曲》的事情，陈德妃再怎么不得势，也不是个傻子吧，敢说出来，那就多半是拿得稳的。

    至于另一批人，比如不甚了解陈德妃，或者是自恃身份看不起陈德妃的，诸如吕婕妤赵宝林之流，就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陈德妃真有这个本事复原《破阵曲》。当然了，她们的论据也很充分，这《破阵曲》是在前朝覆国的时候失传的，那等战火，最是无情，消弥于其中的，可不止《破阵曲》这一段舞。

    《破阵曲》流传数百年，名声极大，不少文人雅客都在文章里写过吟过的，失传以后也不是没有人想过复原，可是折腾了许多年也没什么眉目。那么多人都没弄出来的事，陈德妃竟然在这样短的日子里复原出来了，听上去就没可能好吗？谁信谁是大傻子。

    至于有人反驳说这《破阵曲》早晚得让众人看见，现在吹这个牛皮有什么意义，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不相信的人就冷笑一声，说这《破阵曲》失传这么久了，谁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你瞧见过吗？

    你没有。

    到时候甭管陈德妃召来的舞姬跳的是什么舞，只要她一口咬定那是《破阵曲》，谁能拿出证据来反驳她。

    你能反驳吗？

    你不能。

    不相信的人的观点总结一下就是，陈德妃现在隐隐是众妃之首，代掌宫务也有些日子了，现在她要趁着自己有势力的时候指鹿为马一回抖抖威风罢了。

    还有人觉得陈德妃不该这么傻，但是不相信的人自然能逻辑自洽地解释：

    陈德妃什么出身？

    一个卑贱的宫婢而已，没有家世也没受过什么教导，她能有什么本事，她这样身份的人做出这种蠢事那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这话没法儿聊了，两拨人的脑电波根本就没对上过。

    有《破阵曲》这么个大话题，宫里的人嘀嘀咕咕的，也就到了皇后寿辰这一日。

    寿辰当天，宴席之上，众妃嫔各自按照品级身份坐下，计算起来，距离上一回大开宴席还没有多少日子，这座次就出现了不小的变化。原本这样的情况落在众人眼里，很该有几分感叹，只是现在众人都没兴趣多想这样的事，一个个都等着看陈德妃早早放出风声的《破阵曲》。

    众嫔妃甚至忽略了陈德妃准备得很周全的席面、装饰得很不错的大殿以及行动格外有序的宫人，这些东西都没能入得她们的眼，她们满心满意都是那即将登场的《破阵曲》。

    景安帝和皇后一齐坐在上首，自然也看出了底下众人眼里或深或浅的好奇。

    皇后笑了笑，低声对景安帝道：“德妃妹妹这回可是吊足了大伙儿的胃口，连本宫都好奇起来了，也不知那《破阵曲》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景安帝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喜怒，也没多少好奇，听了皇后的话，才勾了勾嘴角：“大约会很有趣吧。”

    皇后听见景安帝的回答，眼里掠过一丝兴味，这回答好像……有些深意啊。按道理来说，评价一支舞，无非是好不好看，或者构思奇不奇巧，再怎么也没听说过有人用“有趣”二字来形容的。景安帝给出的这个回答本身，就很有趣了。皇后一念及此，也不再多问，又温和地笑了起来，目光平静地看着殿门口的一侧——那是伶人出场的地方。

    她也想看看，这支舞，到底有趣在哪里。

    皇后的寿宴上，当然不会只有一支舞助兴，《破阵曲》也算是个十分重要的节目，自然不会放在前面。所以现在大殿中央上就流水一般地上了不少京城中有名的伶人，吹拉弹唱都有，都很精彩，也很热闹。

    总体而言，节目的水平不低，陈德妃准备得很好。

    但是众人关注的点并不在这些上头，都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这样的表演她们能没见过？坐在席上的人可都在等《破阵曲》呢。

    大家都耐心地等着，终于把吊足了众人胃口的《破阵曲》给等了出来。

    这舞还没开始，先头的架势就弄得很足。

    先是上来了十二个丽装美人，八个人走前来，先在地上铺了一层丝绸，另外四人手里各捧着一只香炉，待那丝绸铺好以后，便把香炉置于丝绸的四角，看样子是为了固定住丝绸。那四只香炉早就焚上了香，此时便吐出阵阵香雾，这香的气味倒不怎么浓郁，只那雾气缥缈着，有几分意境。

    弄好了这些，十二个美人低着头退下，随后，十六个舞姬手持长剑走了进来。

    那剑是早从剑鞘里拔.出.来的，舞姬们提着剑缓缓走入，泛着寒光的剑身让席间响起几声轻轻的惊叹——后宫女子们，大多都没见识过刀兵，现在看到这十几把剑，总有几个胆小的感到害怕。

    顾宣看见那十几个提着剑进殿的舞姬，不禁皱起了眉头，陛下和皇后都在这里，怎么能让人带着兵器进来，虽然这些舞姬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风一吹恐怕就要倒下，但是她们手里有剑，万一有一个暴起伤人的，伤到了陛下或者是皇后娘娘，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想到这一点，顾宣的目光就朝上首的景安帝看去，两人的座位有些距离，顾宣看不清楚景安帝面上的细微表情，只能大致看到景安帝平静的模样。顾宣收回目光，自己安慰起自己来，敢做这样的安排，那一定是安全的，一定会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