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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老大。帮我去把那女人的帐结了吧。”

    “钱给我啊!”

    “先欠着,以后再还。”

    “怎么?几百块钱都拿不出来呀?”王老大吐出一口烟雾。“嗯,好烟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哎,可以是可以,但恋爱是一项很花钱的运动呀,我得提前预备好啊。”李希柘无奈似得撇撇嘴,“帮我给那女人一千块。”

    “什么?一个烂女人你竟然这么慷慨。妈的,老子抽你几根烟,就叽叽歪歪的、不情不愿的。”

    “同床共枕了十几次,好歹也有了点友谊不是。”李希柘腆着脸说道。“与人为善,于己为善,对不?”

    “对你个球,我带你四年了,赶不上一个你在她身上解决欲望的女人。妈的,再给老子一根烟。给老子点燃。”王老大叼着两根长短不一的烟,怒气冲冲地走过马路,也不看车辆。

    李希柘审视着他的滑稽步姿,突然想起了曾学过的朱自清的散文《背影》。真的像一个憨厚的农村老父亲,还是东北口音的。

    3

    “我觉得的爱情是玛格丽特·戈蒂埃与阿尔芒·杜瓦尔之间那样凄美但忠贞的故事。”

    他坐在开往目的地的火车上,他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春运人还是这么多,刚一找到座位,就看见对面的大叔把脚搭在了他的座位上,旁边靠窗的大妈则正在吃泡面。李希柘暗自感激她,比起闻脚臭味来说,泡面的气味儿更容易让人接受。

    李希柘把行李箱放在行李架上,心中怨恨这段距离不长不短,只能坐火车去。他坐在座位上打开手机发现有条新短信,是阿莎发来的,他存的备注是s。他想问问有没有人把昨晚的钱结给她,打出了字却按不下发送键。

    他不想与阿莎沾染上除了欲望外其他的是非。这会给她带去麻烦的。李希柘用自己的职业来自我辩解。

    读完这条短信,李希柘高兴的同时有点气愤。那个女人听见了自己的问题,但这条不明不白的信息他却一点都不懂。对他来讲,玛格丽特·戈蒂埃和阿尔芒·杜瓦尔就是两串念起来拗口的外国人名字罢了,心底瞬间熄灭了他原本打算与她探讨“爱情”的激情与冲动。

    李希柘不知道怎么回复,索性就放下不管它。他打算闭上眼睛睡一觉,然后醒来时就到了,可他闭上眼睛后思想就跟火山喷发似得活跃起来。大妈的泡面味儿消失了,大叔的脚不是很臭,只有一股淡淡地描述不出来的但可以忍受的气味。接着两人开始谈天说地,浓重的方言让他无法抱着一副听乐子的态度去“偷听”,自然也就成了噪音。

    他不打算看外面的风景,也不想去在意周围是些什么样的人。他只在脑海里挣扎沉浮。

    火车很快就到达了下一站,他的座位旁边来了个戴着眼镜学生模样的青涩小伙子。李希柘坐在中间感觉很挤。他打算和小伙子聊上几句以转移注意力。

    “兄弟,去哪儿啊?”这种聊天方式的开头让对方有点受窘。

    “我去上学。”

    “大学啊?”对面一开口,李希柘就后悔找他聊天了,一股口臭味儿直奔他的鼻孔来。他骇然发现小伙子的手中拿着一瓶饮料。他将头扭的角度恢复到最小,乜斜着眼睛和他说话,同时装作不经意似的将手放到了鼻子上,捋捋鼻孔后装成抠鼻屎的姿势。

    “是啊。”

    “大学生活怎么样?”李希柘觉得乜斜着眼睛谈话不是很方便,同时这个动作带着蔑视的意味,太不尊敬对方了。他想出个好办法,等他问的时候就将脸朝向对方,对方回答的时候就直视前方。与此同时,身体向大妈那边倾斜,尽量拉长距离。

    “还好。”

    李希柘的这个方法很奏效,但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快要倒靠在旁边大妈阿姨的身上了,阿姨嗔怒地抱怨了一句,他赶紧重新调整坐姿,屁股向前坐,在纵向上加长距离。

    他的这些动作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对方单纯地以为是挤着李希柘,遂友善的向边上挪了几寸。李希柘感觉这个陌生的朋友有点拘谨,他自然不会将其归咎于自己的脸,他的脸就是普普通通的大众脸。他已经找不出话题了,对方这种应付式的回答让他无法进行下一步的计划。正当他打算就此作罢时,对方小声细气地回问了一句。

    “你呢?”

    “我也还好。嗯,我的意思是,我也在上大学。我觉得大学生活很精彩,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追逐,可以在蓝天白云下,安静和谐地读书恋爱……”

    高一就辍学的李希柘哪里知道上大学是什么滋味,就连谈虎色变的高三生活都仅限于道听途说。不过,李希柘始终觉得那些关于“高三”的话题都是危言耸听、骇人听闻,难道比自己的工作还可怕吗?不可能。他可是亲眼看见一个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也亲手将刀尖刺进了一个人的胸膛,杀了他。

    李希柘心中幻想着即将到来的美好大学生活,口里一顿胡诌。他还暗自不要脸地惊讶自己的文采还不错。

    “嗯,其实蛮不错的。反正烦恼很少。”李希柘的健谈让对方放开了不少,他顺着这个势头,和他继续聊着。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增进了不少,短暂的友谊很快就建立了起来。这个看起来闷闷的朋友,名叫刘梓皓,是本省一所著名重点大学里的学生,专业还是数学系。当李希柘报出自己大学名字时,竟然看见对方一脸的疑惑,对方脸上那种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的样子像一根尖刺扎进了李希柘的心里。

    接着刘梓皓朋友给他普及了中国高校的分层。首先是全国最出名的两所高校——北大、清华——里的扛把子,然后是c9联盟,接下来就是985高校、小985高校、211高校以及小211高校,跟着就是普通一本高校、二本高校以及三本高校,最后就是专职专科学校了。

    希柘恼羞成怒地发现自己正要去读的“大学”就是最后一个等级里的。听着对方口水飞溅、兴致勃勃的给他“讲解”,他瞬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低人一等了,原先的神气焉了一大截,语气里的自信也消失殆尽。

    他不仅愤怒组织上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垃圾学校,还愤怒为什么要将大学分成了这么多等,这不跟万恶的帝国主义时代将人分成三六九等一样,属于阶级歧视吗?李希柘火爆的脾气、嚣张的气焰全都默默地在心底燃烧,他颇为无奈地听着刘梓皓口若悬河的给他填鸭式地普及“基本大众”知识。对方的自信心全是从他身上找去的。

    趁对方喝饮料的时候,李希柘提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是985、211啊,这两个数字有什么具体的含义吗?”他觉得有必要弄清楚这个问题。以后说不定可以在自己那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下属面前吹吹牛,显摆显摆。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将面前这位数学天才都给问住了。李希柘暗自庆幸自己扳回了一把。这让他想起了小学时学的那篇古文——两个小孩争论一个关于太阳的问题,最后竟然将先圣孔子都给问住了。刚想完他就自骂愚蠢,这是把自己比作成小孩儿,把对方比作成了圣人孔子,矮了一大截啊。

    李希柘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简直跟白痴似的。刘梓皓结结巴巴说了几个模模糊糊的解释词语,最后用一句话总结:“反正就是一种象征,没什么实际含义,只要知道就行啦!”

    刘梓皓脸上火烧云似的色彩和局促的神色让李希柘心照不宣,他准备给对方一个台阶下,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知道玛丽特·戈蒂爱和阿尔芒·杜二娃是谁吗?”为什么西方人的名字这么长?他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但他最终扯到了自己预谋的正题上,让他松了一口气。

    刘梓皓迷茫疑惑的神情让李希柘又惊又喜。看到对方摇了摇头,他心中又升起了一股失落感。趁上厕所的间隙,他回了短信:真是个凄美而忠贞的爱情故事。李希柘无耻又巧妙地用短信里明摆着的事实编造了一条属于自己了解的信息。

    “你胳膊上的玫瑰花纹身很丑。但它的花语不错:爱你愿为你付出所有。”

    李希柘正准备删除她的电话号码,却立马又收到了这条短信。现在到了晚上八点多钟,她是不是正在工作。想到女人阿莎可能躺在一个丑陋中年男人的胸膛上给他编辑了这条信息,就感到一阵不舒服。

    他立马删除了她的电话号码。他已经在纯洁的爱情面前发过誓了,今后不再为了可耻的欲望而玷污了自己的情感。但他尊重她们的态度却丝毫没有被动摇过。

    那条短信的内容使得李希柘撩起t恤短袖仔细看了一遍自己右胳膊上的纹身。一朵绽放在黄昏下的黑色玫瑰花占据了他的整支胳膊。他不知道什么花语之类的庸俗玩意儿,四年前纹身的师傅对他说黑玫瑰的花语是你是恶魔且为我所用。难道一种花的花语还有很多种吗?他歪头注视了一会儿,又用手摸摸早已与他血肉融为一体的装饰,他怎么看都觉得很好看,这还是他将自己的想法融合进去的满意成果。真有那么糟糕吗?

    李希柘打算找个“明白人”来作个中肯的评价,他突然意识到刘梓皓畏惧的神色是否跟这个纹身有关。社会清白人能接受的只有从母胎里带出来的天然标记,后天的人为修饰让他们反感,无论你觉得多美丽的图案,都会被贴上一个“坏”字的厌恶与畏惧的头衔。更何况是刘梓皓这样未来社会的人才呢。

    反正他们都已经看到了,他也不必去遮遮掩掩显得麻烦。但是一个让他心生不安的念头冒了出来:可能女孩谷雨也是正经人,可能她不会喜欢他这个不正经人。当他一想到心爱的人因为自己的纹身而故意远离自己时,李希柘心中不安的慌张感就在疯狂地啮噬他忠诚善良的灵魂。他必须想出一个应对办法。

    这个手染鲜血的残酷杀手正被爱情用一把尖刀抵在胸口上,他心甘情愿地选择了妥协,臣服在爱情的脚下。李希柘决定洗掉胳膊上的这个纹身,然而组织里却要求每个人都必须文上“黄昏之花”。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暂且将它抛在了脑后。

    晚上十一点多,李希柘到达了目的地。在火车站附近的宾馆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坐地铁赶去学校。他拖着行李箱走在六月冒火的地面上,经过一上午的鏖战,他成功地找到了一间出租屋。

    他扔下行李就迫不及待地跑进学校里去熟悉环境。他想给谷雨打个电话,却顾虑这样冒冒失失的行动太过于急切。然而学校要放假了,李希柘不得不忍受长达两个月的痛苦。他精神饱满的在学校里游荡,一直到晚上十点钟,都没有出现白日梦里精心设计出来的偶遇。他失望地回到了出租屋里。

    接下来的几天,他心存侥幸地坚持着那点星星之火,没有燎原起来的无□□实却一次又一次抽打着他浑浑噩噩的生活。

    ☆、学习的烦恼

    1

    毫无根据地幻想,是我的一项本事。

    我很感激造物主赐予我们“想象”,给予了我们每个人思想上的自由。但有时候却没有真实性的结果来证实或者消融幻想,这无疑让我感到很苦恼。

    在那条熟悉的回家路上、熟悉的学习大道上,我想着有一天姐姐会离我而去。而现在这种日子越来越近了。

    她进入了“高考倒计时”里生活,我正处于“中考倒计时”里学习。

    燥热的空气无休止地透过墙壁和窗户直奔房间而来,呼啦啦转动着的电风扇站在旁边摇摆,辛勤地支持着我们的工作。她双手交叠,头枕着手臂,趴在书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被汗水打湿的几缕凌乱头发粘在她的鬓角,一直到脸蛋儿,微张的嘴唇露出洁白似云朵的牙齿,嘴角还在放肆地流下清澈透明的清水,连绵不断地流到姐姐双手枕住的课本上,打湿了上面的黑字白纸,晕染出一大片更浓烈的黑,更加清晰明了了。只是上面的工工整整、规规矩矩的字模糊了。

    下午一点二十九分,我打断思考中的问题,手里拿着的笔指住在桌子上闹钟里的秒针,顺着它一格一格有规律的走动。一点二十九分五十九秒,在一分钟时间的准备里,用一秒的时间关闭了即将吵闹起来的时刻。

    闹钟没有响。姐姐没有醒。

    我用手将她摇晃醒。她醒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惺忪的睡眼瞥见时钟,接着又抽出几张卫生纸擦拭汗珠,我看见她的半张脸和手臂因为长时间的挤压而变得血红,然后她去卫生间整理仪容。我将一大团吸水纸覆盖在口水上面,简单并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帮着她收拾好书本,还有我自己的。

    夏季作息时间,两点半上课。我们并没有充足的时间午睡,基本上是吃完午饭我写一会儿作业,姐姐稍稍休息半个小时就得背上书包。我养成了不睡午觉的习惯,可她不行。一点四十五我们从家里出发。

    她打开遮阳伞,举在我们俩人的头顶。我和她差不多的身高,所以她似乎在理所当然地履行着作为一个姐姐的职责,由她举着遮阳伞。我暗地里不止一次希望我再长高十公分。舒适凉爽的公交车上,姐姐似乎反而睡不着觉,她就扭头看向窗外。

    “我是不是又流口水了。”

    “啊?”她突然地发问让我措手不及,对于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我有点不知如何回答。我迟疑了一两秒后回答道:“是啊,流的口水都把书打湿了一大块。”

    “你去翻翻看,就会发现书本里面的纸张都皱起来了。”我笑呵呵地取笑她。

    “幸好没有人借我的书看。”姐姐半开玩笑似地回答我。我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说道:“希望高三快点结束。大学很让人期待啊!”

    是啊,大学生活很让人向往,可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都还不到十五岁,貌似没有资格去想“我的大学”。我冒出一股失落感。

    晚饭时间比较短,而且可能会打扫教室卫生。我就会和姐姐去校外小店里吃快餐,我们每人一天的零花钱——估计饭钱会更准确一点——只有十五块,除去来往的公交费用四块,还剩下十一块。所以,我们不能用这十一块钱大吃大喝,或者干点其他什么事情。

    她向父母抱怨过不少次,但理性的爸爸妈妈用冰冷的数字覆灭了她的幽怨。我却觉得无所谓,毕竟我没有业余爱好可供消遣和消费。姐姐喜欢看“闲书”,一个月会买那么几次连载的课外杂志,这些闲书自然是不能带回家的。所以,我们时常会有经济上的危机,每到这个时候,我和她晚饭就少吃一点,偶尔不够就向同学借几块钱。等到晚上下自习回家后,家里会有一顿简单的夜宵,所以其实忍忍就过去了。

    今天正好轮到姐姐打扫卫生,我一个人随着主流去校外快餐馆里吃饭。学校在这上面还是非常的开明,从不限制学生进出校门。这是学校除了很高的升学率外值得称道赞扬的另外一点。学校食堂里的饭菜真叫一个难吃,我说的是实话。大家都在猜测,学校里的领导们是不是也和学生有一样的想法,有人调侃可能是以前某次哪个书记本想在食堂里来个“与民同乐”,最后吃完叫苦不迭就“大发慈悲”地修改了一下校规。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的学生在食堂里面填饱肚子。在这方面上我选择不遵循“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定律。

    不止世界五颜六色,人也是五花八门的。世界能容纳,我们得包纳。

    出了校门,街道两旁全是那种小餐馆,快餐的讲究之处在于一个“快”字,但其核心竞争力还是得好吃才行。“五花八门”的莘莘学子开始补充身体上的食粮,无穷尽精神上的食粮满足不了身体上的饥饿,以此证明“书中自有千钟粟”也就只是一种妄想症类的扯淡。

    我去了一家我和姐姐常去的餐馆,在门口用钱换了两张票,然后进到里面去买饭。饭是自己盛,菜有七八样,一张票可以点两荤两素。打菜的大叔戴着一顶高高的厨师样的帽子,腰上系了一条满是油污的围裙,脸上胡子拉碴,显得很是颓废、不修边幅。他刚从洗碗池里洗完手,一伸手正巧从手上滴下一滴污水在一道荤菜里。

    我立即对那道荤菜宣判了死刑。

    有句“眼不见,心不烦”说得蛮有道理的。看不见这档子事,心理什么事儿都没有,看见了就会产生膈应。虽然可以很明目张胆地避开那道菜——即使是好吃——但难免不会以此展开更宽广的幻想:其他菜里是不是也经历过此类或者比此更恶心的“不经意”发生的事情而发生了。我挨个顺序点了四个菜,这个大叔显得非常专业地拿了一把很小的合金汤匙,无论荤菜素菜都一视同仁——先舀半汤匙,然后装模作样、条件反射般再舀一点点。这样让你看着起码不会太不爽,因为他舀了两汤匙,顾客可以内心里自我安慰是两次。二大于一,这毫无疑问啊。而且,作为学生,没有人会有明目张胆的怨言,多经历几次也就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