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宫使出来了, “淑妃娘娘，丽才人, 请吧。”

    “多谢赵宫使。”淑妃出身大户人家, 所以言行举止要比丽才人好得多，更何况在府中见惯了妾室的明争暗斗，所以从丽才人的眼神就知道丽才人的心思。

    果然, 丽才人全程都跟在淑妃身后, 倒像是淑妃有事禀报齐天乐，她自己是个陪同一样。

    “参见大王。”

    “不必多礼。”齐天乐的眼睛里只有淑妃。齐天乐把手中的书卷放了下来, “你有事找本王？”

    丽才人偷摸着看了淑妃一眼，心想着本来想借淑妃的嘴, 没想到齐天乐却自己问了。

    淑妃在一旁没有说话，愣神了许久。往后退了一步，把丽才人拉到了齐天乐面前, “回大王，臣妾无事, 只是丽妹妹有事要禀报大王。羞怯不敢言, 所以让臣妾陪同过来了。”

    “是吗？”齐天乐许久没有见丽才人了, 这细细一看, 还是如当初一般娇艳。“有何事？”

    丽才人怎么也没想到，淑妃竟把她推了出去。她还真是傻, 淑妃的心思本就是难以捉摸的, 她居然还真信了, 难怪淑妃答应得如此爽快。

    淑妃见丽才人不说话, 便笑着说：“丽妹妹，你就别支支吾吾了，这大王又不是豺狼虎豹。”

    丽才人心里冷哼了一声，她何时说过齐天乐是豺狼虎豹了？

    “有什么便说什么。”齐天乐语气里透着不耐烦了。

    丽才人跪在齐天乐面前，“妾身有一事想提醒大王。”丽才人并没有抬头看齐天乐的脸色。他虽算不上阴沉着脸，但明显有些不悦了。丽才人接着说：“妾身见言柳乖巧可爱，便想着做姨娘也该多多照顾她，于是今日让她来殿里用膳。妾身从她那里得知大王是准许她与公子们一同出入问学殿，由少傅教她念书。”

    “这事确实是本王准许的。”齐天乐想听听丽才人到底要说什么。

    “萧后还在北郊行宫。萧后一向认为女子嫁夫从夫，无才有德。更何况祖上也有规定，送养公主是得为联姻做准备的，不能与公子一同念书……”丽才人没想到她还没说完，淑妃先插了几句。

    “丽妹妹，刚刚让姐姐陪你来找大王，你说是也觉得言柳念书是对的，怎……”淑妃用余光瞥了齐天乐脸色，黑得不得了。

    丽才人皱着眉头，她起身，“淑妃姐姐，妹妹何时反对了言柳念书一事？妹妹是想让大王知道，萧后马上就回王宫了，若是知道此事，定会大发雷霆，得提早做准备。”丽才人胸口剧烈起伏，她恨不得一口气全部都说完，免得淑妃又妄自乱揣测她的意思。

    淑妃嘴巴张了又合，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瘪着嘴看着齐天乐。

    “大王也知道萧后向来都……”

    丽才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天乐摔茶杯的声音吓到了。那茶杯碎成了好几块，里面的茶叶和茶水都洒在了地上。

    “丽才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置疑本王做出的决定。”

    “妾身没有，妾身没有。”丽才人一时慌了神，她本就不善言辞，而且又被一顿训斥，言语都不利索了。

    齐天乐闷哼了一声，“没有？你先是拿萧后，后是拿祖训。难不成你觉得萧后是如此不通情达理之人，见着言柳聪明伶俐会不喜欢？难不成你觉得本王是违背祖训的千古罪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每个女子都如同你这般无才无德，才真是天下大乱了。”

    丽才人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齐天乐深吸了一口气，“你回你的寝殿好好待着，面壁思过三日。”

    丽才人咬着牙，尽管不服气，还是应了下来。“是，妾身退下。”淑妃本想跟着一起退下，却被齐天乐叫住了。淑妃见丽才人神情恍惚，跟齐天乐说了几句，看他点头了，便跟着出去了。

    淑妃蹙眉，“赵宫使，大王摔碎了茶杯……”

    “奴才知道，这就去处理。”赵宫使看着低着头的丽才人，无奈地摇摇头。

    淑妃跟了上去，丽才人对她翻了个白眼，“你跟过来做甚？是不是想看我的笑话？也对，你从入宫至今，就精明无比，大王的心被你攥得紧紧的，我居然还信你！”丽才人握紧了拳头。

    淑妃不似丽才人那般言语显着怒气，恨不得身后的宫使都听了去。淑妃轻笑着说：“丽妹妹难不成想让大王再定你一个殴打妃子之罪？”

    “你！”丽才人苦笑几声，“你要家世有家世，要男人有男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不错，我是想拉拢小公主，从而得到大王的心，就想给大王提个醒。你定是知道我若说了这些话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你偏偏还要往里浇油。”

    淑妃摇摇头，“你若凡事看淡些，便不会这样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赢了，开心了。”丽才人失魂落魄地下了台阶，她摸着自己疼痛难忍的肚子，每一步都是艰难。

    淑妃回到华宣殿，里面的碎渣子都被清理干净了，但是齐天乐愤怒的情绪还没有消散。

    “大王别气了，说实在丽妹妹也是好心。”淑妃取下护甲，给齐天乐揉捏着肩膀。

    齐天乐没有说话，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其实细心想想，刚才丽才人的话并没有说错，只是以为她是反对齐言柳进问学殿念书，才大发雷霆。然而萧后那边的确不好处理。

    半盏茶的功夫，齐天乐拍了拍淑妃的手，示意让她停下来。“你可知本王为何会让言柳进问学殿？”

    “回大王，臣妾听说了，是因为言柳的一篇‘治国安民’论。而且她还把言林反驳得哑口无言呢。”

    “哦？”齐天乐看着淑妃脸上竟带着笑意。“你作为林儿的母妃，你觉得这事……”

    淑妃不慌不慢地说:“臣妾虽是林儿的母妃，虽是一介女流，但也明白这论述之道本就没有什么是非对错，而且学问无边。言柳小小年纪，便能把林儿说得无话可说，足见言柳的聪慧过人之处。言柳能被大王认可，进问学殿与公子们一同念书，相必大王定是有分寸的。萧后那边虽有萧后的规矩，言柳如此聪明可爱，萧后见了也会欢喜。”

    齐天乐点点头，“还是你的言语让本王听了最舒心。”随后齐天乐把头靠在了淑妃的肩膀上。淑妃也只是淡淡一笑，不管如何齐言林是成不了大器的，她也要为自己谋个出路。

    说起齐言林，就必有齐言礼。齐言礼跟齐言林的关系很好，只要齐言礼从各地归来，都会带些特产给齐言林。

    后来齐言礼带兵出征，在与敌国对抗之时，拼了性命保护边关。大战中坠下悬崖，等搜捕到时，尸体都硬了。

    齐天乐对此时甚是愧疚，觉得自己愧对于淑妃，愧对于齐言礼。在齐言礼安葬那日，齐天乐陪着淑妃在她的寝殿里待了三天三日，跟着她不曾进食。

    再后来，齐天乐对齐言林也是没多管束，他喜文厌武，齐天乐并不逼迫他。

    “大王，你说，要是言礼还在，应该就该成婚了，说不定有孩子了。”淑妃此刻有些伤感。齐言礼身为长子，而且文武双全，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才封储君没多久，就没了。

    “是啊，礼儿聪慧，文武全能，是众公子的表率。”齐天乐吸了吸鼻子，抬头往上看，眼睛盯着花顶。“林儿年纪也不小了，可以成婚了。你跟本王都留意留意，若是看到了合适的女子，就撮合撮合。”

    “是。林儿憨厚，臣妾会给他找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平日里能照顾他，臣妾这个做娘的，就放心了。”淑妃用帕子抹眼泪的样子让齐天乐瞧见了。

    齐天乐拍了拍她的后背，“这事过去许久了，林儿安然无恙，本王跟你都康健，他在另一边也能笑了。只愿他来生不要再投君王家，投个寻常百姓的家里，多好。”

    淑妃尴尬一笑，起身跪了下来，“都是臣妾的不是，又惹大王想起伤心事。”

    “伤心是伤心，你年纪尚轻，若愿意，再给本王生个大胖小子。”

    “大王！”淑妃略带羞涩一笑。

    果然，齐天乐今夜去了淑妃那里，用了晚膳并且还让她服侍一夜。

    翌日早晨，淑妃给齐天乐穿戴衣冠时，“对了，你的性子好。多跟言柳亲近，也算是言柳的半个娘，她冰雪聪明，想来你跟她相处会很开心。”

    “是。”淑妃虽半月没有侍奉齐天乐，但给他穿衣的手法还是手法很贤淑。

    齐天乐一来想着齐言林大了，不能时常陪伴淑妃。二来淑妃的性子温顺，跟齐言柳很像。两个人陪伴，顺心了，也就不会想那些过往了。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多人都知道丽才人被齐天乐训斥了，而当夜淑妃却被临幸，这丽才人是真的太蠢了。丽才人虽然面壁思过三日，怎会不知这宫里的杂碎言语，心中对淑妃更添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