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月明星稀。宫里的树叶因为起了微风而沙沙作响。由月光照射倒映在地上的树叶形状密密麻麻的，随着风的吹动, 一切都显得活灵活现了起来。

    而那挂着明月的夜幕, 如同蒙上了一层又一层厚薄不一的轻纱，甚是朦胧。

    齐天乐将头埋在了丽才人的脖子里，闻着特殊的香味, 沉醉其中。丽才人感觉到齐天乐用压轻咬着她的脖子, 有些疼痒，便身子僵硬, 往旁边挪了挪，轻哼了声。

    “丽儿真美。”齐天乐的眼神迷离, 他双手插进了丽才人的腰间，轻轻揉捏着这柔软的细腰。

    “那……妾身给大王宽衣，服侍大王就寝？”

    “好。”齐天乐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

    丽才人的双手从齐天乐的后背环绕过去, 慢慢将他腰间的带子解开，又将头靠在了齐天乐的后背蹭了蹭, 齐天乐怎忍得住。转身作势要抱起了丽才人, 丽才人躺在齐天乐的身下, 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竟说：“大王如此宠爱妾身，只怕旁人看了, 又要乱说了。”

    如同一把刚燃着正旺的火, 被一大缸水给浇灭了。齐天乐有些不解, 但并未从丽才人身上离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丽才人还真是不懂看齐天乐的脸色，便一股脑给齐天乐告了状，“大王有所不知。那日妾身是真的来提醒大王的，可倒好，被淑妃添油加醋了。前几日在众姐妹面前，还冷嘲热讽了番，弄得妾身好尴尬。”

    齐天乐闷哼了声，似是对丽才人有些不屑一顾了。

    “她骂妾身蠢……”

    丽才人本来以为齐天乐会替她说话，却不成想，齐天乐下了床榻将衣服披好了，“嗯，她说得没错，你确实蠢。”

    见齐天乐要走了，丽才人赶紧跟了上去跪下来，带着哭腔，“大王，是不是妾身说错了什么，惹怒大王了，大王……”

    齐天乐扭头看了丽才人一眼，“本王希望后宫和睦，你却在本王面前说三道四，看来本王前些日子是罚轻了你。”

    “大王恕罪，大王恕罪。妾身该死，妾身该死。丽才人甚是恐慌，不挺地磕头谢罪。

    齐天乐头也不回，“的确该死。本王若不是念在你是逸儿的生母，早把你赐死了。”

    丽才人瘫坐在地上，心砰砰直跳。

    赵宫使跟在齐天乐身后，也加快了脚步。“大王是否回华宣殿歇息。”

    “去淑妃那里吧。”这些年齐天乐愧对齐言礼，所以对淑妃是百般呵护。然而，淑妃也不是省油的灯，虽掀不起风浪，但有时嘴上还是不饶人的。

    淑妃听闻齐天乐来了，都没来得及打扮，便出来迎接，“臣妾衣衫不整……”

    齐天乐先去了上座坐着，淑妃退避左右，“在本王面前衣衫不整倒没什么，若是在他人那里，嘴不饶人可就不好了。”

    淑妃的脸由晴转阴，“大王……”

    “本王自知道你贤惠淑德，有时候有些事听听看看就罢了，多嘴反而会引起祸端。”齐天乐招了招手，示意淑妃过来，“你也别多心，本王只是不想日后你因此惹祸上身。”

    “臣妾知道了。”淑妃暗自皱眉。

    暗夜如水，淑妃殿里的烛火才吸，便听见了均匀的微微呼吸声。淑妃也明白是因为丽才人的事，才惹得齐天乐说她。只是，为何齐天乐仍在她寝殿里留宿，真是君心难测。

    清晨一早，淑妃才醒。她起身披了件外衣。“珠香。”

    “奴婢在。”珠香三两步就走到了淑妃面前。

    “大王呢？”

    “回娘娘话，大王早就起来上朝去了。还跟奴婢说让奴婢不要吵醒了娘娘。”珠香满是羡慕，便多句嘴，“大王待娘娘可真好。”

    淑妃亦是笑而不语，再好怕也只是因为对齐言礼的愧疚吧。

    良久，珠香替淑妃梳洗好，淑妃通过铜镜里看着她，“怎么今日是什么日子，这般高兴？”

    “娘娘，奴婢哪有高兴。”珠香藏不住笑。

    “还说呢，你看看你的眼睛，都眯成了缝。”淑妃拿着金钗细细查看。

    “奴婢听旁人说……”珠香压低了声音，“大王昨日才褪了外衣就从丽才人那儿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

    珠香怎么也没想到淑妃会怒吼她，“你都是哪里听说的这些东西？”

    珠香吓得魂儿都没了，以前淑妃从不会这样的。“奴婢就听小宫使们议论，大王脸色不好，跑出去的时候还在系衣裳带子。”

    “嗯，行了，知道了。”

    果然王宫里便有流言传了出来，有人说是丽才人头脑愚笨惹怒了齐天乐，也有人竟说丽才人服侍不周，让齐天乐生气了。这不管哪个说法，都是说淑妃得恩宠，齐天乐十分疼爱她。

    两个时辰后，华宣殿里。赵宫使给齐天乐上茶的时候，无意偷瞄了好几眼。虽然齐天乐拿着书卷，可目光也瞥见了赵宫使。

    “怎？有事要说？”齐天乐没有将手里的书卷放下。

    赵宫使憨笑了两声，“什么都瞒不过大王的眼睛。”

    齐天乐无奈地摇摇头，这个马屁精，“要是宫里上上下下，本王真的看得一清二楚就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赵宫使的身子往前靠了靠，“那大王可听说了，最近宫中议论之事？”

    “你无非是觉得本王不该从丽才人那儿跑了出来，还挎着脸。”齐天乐放下手里的书卷，“本王知道此事定会给那嚼舌根的奴才四处传，只是那丽才人……唉。”齐天乐叹了口气。

    “大王还知，他们在议论立王后一事？”赵宫使每说一句无不在用余光瞟齐天乐的脸色。

    “自景妃逝世后，王后之位一直空缺。立王后，非同小可，本王思虑再三，确没找到合适人选。”齐天乐虽然待淑妃好，可若她做了王后，总觉得却了点什么。这众公子的母妃中，齐天乐对良才人的性子还是比较属意的，只是她太过柔弱，自生了齐言遇，身子也不大好。

    “大王重情重义。”赵宫使知道齐天乐的为难之处。但景妃确实是他心中的一个心结，也不知为何，五年前的一个夜里，宫殿突然燃起了大火，那把火不仅仅烧死了景妃还把齐言逸的生母也烧没了。

    “走，随本王去瞧瞧言柳那儿，看她书念得如何。”

    “是。”

    问学殿里，齐言柳端端正正地坐好，手里的笔也不停挪动。这娇小的手指，紧紧握着木制的笔杆，抬头低头的动作甚是认真可爱。

    “今日的课就到此了，给位公子、公主回去勤加练习。”

    “是。”

    齐言柳不慌不慢地收拾好东西，“四哥等一下。”

    齐言默习惯了独来独往，所以每次收拾好了东西，便最先出了问学殿。齐言默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齐言柳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前几日，多谢四哥替言柳说话，言柳一直没来得及谢谢四哥。”齐言柳言语温柔，就连那眯成弯月的眼睛也透着似水的柔情。

    齐言默仿佛又回到了往常，不爱说话的冷漠样子。“嗯，不必多谢。”

    “四……”齐言柳想叫住他，可他头也不会就走了。

    齐言遇凑了过来，撅了撅嘴，“四哥总是这般，不爱理会人。”

    齐言默低着头走到问学殿门口瞧见了齐天乐，这才跪了下来，“默儿参见父王。”

    虽然齐言默确实有心事，但齐天乐并未发觉，因为早已习惯了他冷淡的面容和神情。

    其他的人也听到齐天乐来了，便纷纷前来跪拜。“参见父王。”

    “都起来吧，不必拘束，本王就是过来瞧瞧你们书念得如何。”齐天乐转动着手里的念珠。

    “来，逸儿你说说，你今日都读了些什么书？”

    被齐天乐突如起来地一问，齐言逸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这……”齐言逸对念书一事，不温不火的，都是随自己兴趣。若来了性子就念几句，没想着便也能将那书卷搁置得一层灰。

    “回父王，逸儿今日读了‘列大夫’还有‘韩夫子’与……与‘姝易’”

    齐天乐的眉毛由舒展而紧皱了起来。“姝易？”其他公子听了也不敢做声。

    “那你说说都学了什么？”齐天乐皱着眉头，将自己的衣袍理了理，进了问学殿跪座在上座。

    “回大王，逸儿知道无论做什么事都得讲究方法，不能莽撞行事。”

    听了齐言逸的一番话，齐天乐冷笑了声，“看来逸儿还真是苦读诗书，当真是各位公子的表率楷模啊。”

    齐言逸对这些称赞都是大大咧咧的，所以并没有听出齐天乐的弦外之音。“父王妙（谬）赞了，妙（谬）赞了。逸儿也只是班门弄斧，论起念书，还是三弟懂得最多。”

    听到这里，少傅皱起了眉头，齐言柳忍不住笑了。齐天乐看着齐言柳，“来，你说说你笑什么。”

    齐言柳对齐言逸鼓了鼓腮帮子，又用舌头舔舐干裂的嘴唇，“那‘姝意’并非‘姝易’，想来二哥摇说的是‘术易’吧。虽一字之差，但两者是两本不同的书。言柳虽不知‘姝易’里讲的是什么，但知道那书是类似‘女训’，是女子看的书。还有二哥，那不是‘妙赞’是‘谬赞’。”

    少傅连忙跪了下来，“微臣无能，公子的功课微臣没有教好。”

    齐天乐示意赵宫使将少傅扶了起来，“若真的是你无能，言柳也不会学问得此长进。”

    齐言逸一脸尴尬，“父王，是逸儿说错了，说错了。”

    “说错？你现在是说错了，说明你念书没用心。若是以后，有些事做错了，可回不了头了。”其实齐天乐还是看好齐言逸的，也很心疼他。才十几岁便没了母妃，怎不叫人心疼。“看来本王还是得给你挑个姨娘寄养了去，没人管束你，你念书如何用功。”

    “父王，逸儿不愿。”齐言逸知道，如果过继去了，是要唤别人‘母妃’的。

    “这事由不得你。”齐天乐说完便不再看齐言逸，也任由他跪着。“言柳，本王考考你，看你今日书念得如何。”

    暮春刚过，吹拂的风带着一股热气。如同这王宫中的流言蜚语，吹到哪里，便会让哪里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