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六十七张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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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初跟夏笙是在游乐园的时候接到的电话, 侍应生用程瑶秋的手机给最近的联系人拨打了电话, 一个电话过去, 叶初微微皱眉,脚却动都没动。
“怎么了?”忽略地点是个游乐园其实也没什么的, 夏笙从前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一来没时间, 二来家里没这么多闲钱, 三来,一个人去游乐园也太孤单了, 现在有叶初陪着, 这里与游乐园隔得也近, 夏笙拿着一颗棉花糖心里还在美滋滋的想, 下次等孩子们稍微大点了一定要带他们来一次, 虽然可能去不了鬼屋等刺激的地方, 但是坐坐过山车还是可以的,磨练胆量吗,要从小做起。
叶初接了电话后就回来了, 可是夏笙却一眼发现了他的怪异,一脸奇怪的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叶初愣了一下,无奈的问:“你真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这个人,真是越看越好, 叶初顷身将人抱住, 老天起码待他不薄, 好的东西,终究还会送到他的手里。
棉花糖微微化掉,夏笙小心避开这人价值不菲的西装,一定发生什么事了,不然他不会这样,夏笙难得的细想,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她想了一圈,最终还是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到下午那个女人身上。
“是程小姐的事?”叶初又是一愣,将人轻轻放开,“我已经让店员给她老公打过电话,也让郝放过去了。”郝家跟程家多少带着点亲戚关系,叶初也不是医生,他去了实在只能落人话柄,闻言夏笙点头咬了口棉花糖含含糊糊的说了句,“也好。”没圣母似的让叶初过去看看,也适时转开了这个话题,只是夏笙依旧迷迷糊糊的,不只是担心明天的考试,还是下午撬掉的考试,竟打拐去了鬼屋,晚上连逗弄孩子都没什么兴致。
说来俩崽子已经一岁多了,满月,周岁宴却是一拖再拖,本来是五月多一点就要办的,但那会儿正流感,徐兰芝不放心又往后推,这一推就推到了夏笙的考试,因为这事,日子又往后推,最终推到七月十日。
“月月啊,喊一声妈妈好不啦。”夏笙抓着女人的小肉手,人躺在床上有些委屈地说,可孩子说的还是,呀,大,乃,跟妈毛关系都没有,夏笙难过了,叶初进门看到她这样,一双眼睛绿了下,抱起儿子就往外走。
“你带他去哪?”夏笙问了这么一嘴,却没想到男人折回来将她怀里那个也抱过来说了句:“送到我妈那里,孩子们今晚跟他们睡。”
夏笙的内心咯噔一声,但凡叶初将孩子们送走,那多半是……他要兽性大发了,果不其然,夏笙阻止的慢了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俩孩子已经被抱走,被叶初抱在怀里还开心的笑!
当晚被里里外外吃了两次的夏笙累的瘫在床上像滩肉泥,一根指头都不愿意动。
经此夏笙彻底明白一个道理,禽兽就算是不饿,也会兽性大发,而男人,永远不会有满足的时候。
明白这个道理的过程,真的是痛的领悟。
第二天夏笙在考艺术概论的时候叶初接到郝放的电话,那个人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接通后说:“叶初,小秋她可能不大好了。”
那人偏还要大喘气一下才继续说:“是脑瘤,晚期了。”
叶初的内心咯噔一声,脸色微变,那毕竟是他曾喜欢过的女人,他虽然怨过恨过却不可能在听说这件事后没有任何想法。
“我不是个医生。”可她是个医生,叶初掏掏口袋才记起自己已经戒烟很久,可是却没能阻止他从车里取出一盒烟,点上,声音闷闷的说,她是个医生,或许也是因为是个医生才忘记了自己的身体,长时间的劳累给她的身体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偏偏她还是个工作狂。
“你要过来看看吗。”
男人张了张嘴,最后掐断烟,一个字也没回,直到手机传来嘟嘟的声音也没回。
时间过得很慢滴答滴答,或许是在母校的原因,叶初记起了许多事情,那一年他们才大二,一群人组织着去爬山,下山的时候遇到了大雨,引发了泥石流,程瑶秋差点摔下悬崖,为了救她,叶初摔断了一条胳膊,那时候她什么也没说,后来却天天去隔壁医学院听课,毕业的时候带着双学位,程瑶秋到底是为谁学的医,是为了医学放弃了叶初,还是为了叶初开始的医学,现在已经没人知道,当然也没人知道到底在她的心中,到底孰轻孰重。
夏笙踩着轻快的步子走出校门,看样子考得不错,男人阴郁的心情稍微散开一层薄雾,夏笙蹦蹦跳跳到叶初跟前献宝似的说:“我跟你说,今天考的内容我昨晚都看过,多谢佛祖菩萨老夏家八辈子的祖宗,幸好艺术概论不需要补考。”
考完这一课暑假才算是正式开始,夏笙不在宿舍住,当然也没东西拿,只是这一次叶初开着车进了校园。
“你干嘛。”过门卫时候夏笙突然问,男人盯着校门处的拉着各种行李箱的学生悠然道:“叶焕不在家,雯雯要搬回老宅去住。”
“啊?”夏笙亲眼看着车子从她考试的教学楼旁经过。
“那你怎么不早说,早说了我也不用走这么段路啊。”
叶初:“……很长吗。”
夏笙答:“当然了。”
叶初:哦。
“咦,不过她为什么是回叶家,秦家呢,她不过去吗。”夏笙十分好奇的问,倒是叶初一脸的莫名,“她为什么要去秦家?”
“啊?”夏笙一愣,等等这都一年了那俩人还没处理好这事,而且看叶初的表情也不像是生气了的,这又是为啥。
“那,孩子呢,要一起回去吧。”她小心问了这么一嘴,男人点点头说:“回去。”
夏笙松了口气,幸好孩子也回去,她差点以为孩子被秦家抢了去了,如果真抢了去那可如何的好。
叶雯雯正在宿舍收拾东西,很久不见她也没多大的变样,唯一不同的是人有些憔悴,夏笙帮叶雯雯将行李提下楼,还有,她有些沉默寡言,坐在车子上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好像窗外有什么能吸引她的新奇事情一样。
就在夏笙以为空气会一直如此尴尬下去的时候叶雯雯突然开口,喊了句小叔,夏笙的耳朵立马直了起来。
“我跟薛凌在一起了。”叶初换了只手把方向盘,眉心皱成一团,夏笙小心看了眼他这个表情,他并没有回话,也不知道内心在如何惊涛骇浪,关于叶雯雯与这位薛凌的事情,夏笙知道的不多,唯一知道的是薛凌欺骗过叶雯雯,至于做了什么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叶初只提过一嘴,叶雯雯跟薛凌从前是有过婚约的。
叶雯雯有抑郁症这件事,夏笙也是第一次听说,可是看她的样子也根本看不出来的说。
现在叶雯雯说她跟薛凌在一起了?她为什么要跟一个骗过自己的人在一起,这是有多想不开?还有那个男人知道这个孩子吗,秦明宇怎么想的,夏笙越想越乱,瞥了眼叶初,却见那人一副如常的样子开车,车把的很稳,科三直线行驶一定是满分过的,已经挂满了五次的夏笙内心十分痛苦。
他就不能表现的惊讶点吗!
下了车回了家见了孩子,也见到了自己的侄女的孩子,但是该叫他啥?夏笙对待族谱向来无感这下可将她难住了,虽然她不知道侄女的孩子叫他什么,但辈分肯定不高,而且极有可能夏笙会带上奶奶这俩字,毕竟中间隔了一代,夏笙安慰自己许久,最终还是对此表示拒绝,但无法说出来只能小心憋在心里。
郝放第二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叶初正跟徐兰芝在酒店商议孩子周岁酒的事情,郝放的电话打过来只是告诉他,程瑶秋最后想要见他一面,最后一面,最后这个词太郑重,饶是叶初也忍不住犹豫了一下。
叶初的脸色微变,挂断电话后徐兰芝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那人却能轻声答说:“没事,就是从前一个朋友查出来得了重病。”
“重病?”徐兰芝微讶,“那可真是不得了,你怎么也不去看看。”
‘是脑瘤。’叶初的心里有些乱,徐兰芝更是劝道:“你快去看看吧,得了病总得去看看的。”好歹朋友一场,这时候的徐兰芝并不知道这个朋友是个什么朋友,她只当是个普通朋友。
那天叶初虽然那么说,但是在没想过她年纪轻轻就要与别人生死离别。叶初曾有过一个女职员,虽然天天说着恨不得前男友去死这种话,可是大祸来临的时候那个女人还是选择救了男人。都说女人心软,男人的心其实也不是钢板。
叶初心里很乱,想了许多最终点头,说了句也好就离开了酒店。等到叶初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徐兰芝要回头的时候才忽然记起今天夏笙也去了医院,那孩子有些感冒,害怕传染给孩子们所以顺便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夏笙确实去了医院,杭城这么多医院去哪个不好,偏去了杭城最为出名的一家肿瘤医院,因为这里距离商场挺近,等结束后夏笙还打算去逛一逛。
住院部与门诊不同栋,却在一楼被一条玻璃栈道连在一起,南门进挨着商场,北门进有坐电梯直达十七楼。
南门进南门出,从前的夏笙坐公交来的时候一直这么做,可大概是头一次,她从北门停车场进医院,从北门离开,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匆匆而来的男人,见到他夏笙心中一喜,以为是徐兰芝告诉他自己在这里,这个人特地来追自己的。
可是不对,夏笙看着男人钻进直达住院部的电梯才恍然发现他不是来找自己的。夏笙匆匆走过去的时候电梯的门已经合上,她转身就钻入了另一架电梯,进去之后才十分尴尬的发现……住院部十七楼,每层那么多病房……她该去哪个的好?而且,叶初为什么这么匆忙的来医院,夏笙忽然记起这么一件事,那天有一个人出了事,女人是叶初的前女友,赵默的初恋。想到这里,夏笙内心咯噔一声。
既然上了电梯她也不打算就那么下去,夏笙在某些时候还是比较执着的,而且在病房区打探一下病房号其实真不难,难就难在……夏笙忘了程瑶秋的全名,这也真不怪她记性不好,实在是这个名字太少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不过夏笙还是打探到了,整个住院部姓程的三十多个,女的十九个,年纪在三十多岁的有十四个,分别在九楼,十一楼,十二楼,十四楼,十七楼。
虽然一家一家摸过去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目前也别无他法,夏天,但是医院的冷气开得很足,夏笙一层又一层的逛过去,实在是跟逛街似的,还跟小偷踩点似的。
“夏学姐?”夏笙是在十七楼听到的这声喊,回过头看到一个不该待在这里的人,穿着一身病号服,脸色还有些微微发白,手里,额,拿着一个夜壶。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夏笙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夜壶上移开,青年也终于发觉夏笙的不自在,看了眼夜壶再看了眼女人,额,这就好像一个男人该有生理现象一样正常,实在……但是夏笙实在是不好意思,她想象力还蛮丰富地说。
这个人,卓远航从未自觉地认为她是特地来找自己的。
“学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卓远航还算恭敬地问,夏笙扯出一个笑,想顺便再扯个慌,可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于是说,“来找个人,你呢,你这是怎么了?”
他好像瘦了一点?夏笙不是很确定,可能是夏伏的原因也可能不是。
“前两天来割了个阑尾。”青年说的很随性,过程却实在没那么简单,并不是短短九个字就能概括的,临近考试那几天卓远航的腹部一直很难受,偏宿舍里的空调坏了,那几个家伙都跟女朋友出去租房子住,只有他一个人留在了寝室,这种时候他拿出手机,第一个想要打给的人竟然是夏笙,即便她已经将他‘甩’了。
那天晚上卓远航按捺住自己的想法,制止了自己万恶的手,忍了又忍,终于挨到了考试,进了考场天一热,考卷连名字都没写上,就倒了下去。
一个小小的阑尾手术,卓远航甚至没有通知家里人。
夏笙刚要安慰几句就看到卓远航的身后,从一个病房里走出来的人,夏笙有些印象,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人也在,好像是叫郝放?夏笙匆忙走了过去,卓远航看着夏笙脸色大变,他将夜壶放在病房里,也赶紧跟上,还不等他想为什么要跟过去,人已经跟着动作。
那个病房,确实是程瑶秋的病房,房门没有关严,不知是否故意,夏笙走过去刚要敲一敲门,就听到了叶初的声音,他说:“你应该清楚,那时候我根本不想分手,无论你做了什么,多么让我伤心,我都打算原谅你。”
嗡的一声,世界陷入了喧嚣中,但是夏笙还知道断章取义很可怕手还未从门把上拿开,卓远航当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他看着夏笙那张血色快速退去的脸,有些不忍心的将人拉到自己的怀里。
房间里的对话顺着窄小的缝隙传了出来,依然是男人的声音:“我甚至还在想,我们将来要生几个孩子,男孩还是女孩,他们长得是像你,还是像我,最好生对龙凤胎,女孩像你,男孩像我,我来保护他们一辈子,多好。”
断章取义很可怕她明知如此,明明说好要相信男人,无论真相到底如何都要听他解释,可是夏笙依然攥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卓远航咬牙切齿的看着病房里的男人,感受到她的颤抖,不忍心的将夏笙抱在怀里,伸出手堵住她的耳朵。夏笙茫然的抬起头,唇有些干裂,水分都要蒸发殆尽。
“喂,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郝放回来后正巧看到这一幕,夏笙吓得不知所措,卓远航用臂膀挡住她一张狼狈的脸,透过病号服,能看到腹部微微的血色。
“突然肚子疼就在这里停了一会儿。”青年松开手揽过女人的肩,带着她一步又一步的离开这里。屋里那个男人是谁,细细想一下应该就能知道,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夏笙,这么的可怜,与平时强悍的时候截然不同。
“怎么了?”病房的门被彻底打开,男人走了出来看了眼去打水的郝放,后者耸耸肩无奈说:“刚才看俩人在病房门前鬼鬼祟祟的,怎么了,小秋……”
郝放的后半句话消失在叶初异样的表情里,在郝放看向那俩人还未离开的身影时,叶初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他不必觉得相像,因为那孩子的所有样子都已经记在了他的脑海里,包括她的背影,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叶初绝不会记错夏笙的样子。
“夏笙?”
明明知道该相信,明明理智告诉她要听那个人的解释,可是这种时候,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甚至有些害怕听到男人的声音,夏笙的脚步顿住,卓远航将人搂的更紧,眉心皱的死死的说:“不好意思先生,你认错了人了。”
原来,夏笙自嘲的想,原来自己也有说大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