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咔咔……咔嚓。”

    陶烙屏气凝神, 猫腰躲在一堆箱子后面，手指紧扣枪柄。先前泰桁派人送机器人来后没几分钟，总部遭遇第一个手.雷.袭击，爆炸声枪.击声此起彼伏, 连身处地下室的陶烙都感觉出明显震荡。他一方面紧急启动预设的防御工事，另一方面火速收拾匿藏各种机密文件及零件。

    刚刚震荡暂停了一瞬。他提起的心尚未放下，耳朵捕捉到地下室上层的异响。

    有人正一步步往最底层而来！

    “陶烙, 陶烙。”

    夏忻淡定唤两声, 毫不担忧陶烙误会开.枪。

    “老大？”

    彻底受控方对夏忻有特殊感应。确认真实的陶烙暗暗舒口气，指尖抹过手.枪，仅仅数秒就使之恢复零件状态。“总部受袭了？哪个吃熊心豹子胆干的？”

    “f区苟聒那伙，是条大鱼。”

    夏忻轻描淡写，“别整天闷在地下室，有空出门逛逛。我不想得力助手没研制多少东西, 自己因为身体缘故先倒下。我有活动点到你, 记得出席。明白吗？”

    “明白了，老大！”

    陶烙两眼亮晶晶，一张娃娃脸分外可爱，完全看不出他一接触阳光便暴躁无比的性格。他知道夏忻不喜欢这样，不想着克服, 光拿研制机器当借口画地为牢。

    长此以往, 终究不是办法。夏忻试图把他带回阳光下, 一点点克服。

    “噔噔噔噔。”

    牧昀湛生怕别人听不清, 下楼脚步踩得格外使劲。他笑眯眯地道：“老大, 苟聒说他愿意交代所有的事，但只告诉老大你一个人。”

    夏忻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这种小事也需要劳烦老大前往？交代就交代，苟聒哪来的提条件资格？你不会多拷问拷问他吗？”陶烙仿佛被侵入领地的雄狮，一秒炸毛。

    辣鸡牧昀湛，跟他抢老大关注！

    牧昀湛状似乖巧跟随夏忻步伐，微侧头投以挑衅眼神，两人对视那叫一个噼里啪啦。

    “嘭！”

    地下室大门再度闭合。

    夏忻感觉自己像带着一帮熊孩子的老师，有些无可奈何。她点一句“少逗陶烙”，得到回应才踏进刑.房，当初专门开辟给牧昀湛和霈毓使用的刑.房。

    浓郁血腥味扑面而来。

    牧昀湛搬来木椅让夏忻坐下，又扯掉苟聒嘴里捆的布巾。这人与苟九有八分相像，一看就知晓有血脉关联。

    “我原以为崔先生多么看重你，结果白白放你来送死。”

    “是我执意要来的。不过成王败寇，与崔先生何干？”

    夏忻开口第一句就刺得苟聒鲜血淋漓。苟聒努力稳住心态，故作淡然想抢夺话语节奏，结果在下一段话中溃不成军。

    “我算算，苟先生发动的进攻结束还不到两个小时吧？我接到的f区最新情报，说苟先生这段时间从未离开过f区。不知苟先生日月兼程来此，作何感想？”

    “……”

    苟九被囚.禁在刑.房。世上没有第三个亲兄弟，更没有第二个苟聒。真苟聒落在a区，那么f区的是谁，苟聒心里有数。f区发展超越a区，对这方面还是有了解的。

    “实不相瞒，我今晚还在外头碰见b区的晋先生。哎，这种危险的火.拼事情，自然交给机器人最稳妥。苟先生，你觉得呢？”

    机器人不知冷热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用材好了刀枪不入并非虚话。只要有条件，谁不想火.拼用机器人代替？虽然c国明面禁止该方面深入研究，但以苟聒的地位和掌握势力，谋取一个机器人不算很难。

    现在这机器人偏偏用在顶替他位置上。其中何种意味，不是傻子都明白。

    苟聒眼神看似落在房间天花板，又像不是。他问：“能给我一杯水吗？”

    牧昀湛第一时间看向夏忻，后者平静点头。他于是随便接了杯水，卸掉苟聒下颚泼了上去。

    “哗啦！”

    水是普通桶装水，没加盐。就泼水姿势，苟聒多少能喝进一些，换来黏.腻的衬衫衣裤，还有浸染到伤口的火辣辣疼痛。遭遇如此对待，他转动眼珠子，溢出几分阴狠。

    夏忻眼神平淡无波。

    苟聒盯着数秒，在牧昀湛暴怒挖.眼之前默默缩了回去。“夏老大有什么要问的？”

    “十五年前，你怎会跟你弟弟失散？”

    夏忻问出第一个问题，语调随性，内容刁钻。

    苟聒不明白夏忻为何要问这种陈年往事，好一会才道：“年少轻狂，想出去闯个路子。我和弟弟做下约定，我十年不能名声鹤起，就由他另外闯荡。”

    “你从他人手中获取组织入门券到通过组织考验期间，你弟弟知不知情？”

    “……知情。”

    如果说第二个问题让苟聒将信将疑，那么第三个问题就让苟聒几乎整个人瘫软在地。

    “你想方设法接近崔先生，是打听出你所在的组织仅仅分支之一。奈何你能力不足，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不甘心驱使你扩大手中黑色产业，力求与总组织接轨、掌握利润最高的洗.钱板块。是也不是？”

    “……”

    夏忻顶着苟聒惊骇至极的眼神，在一张白纸上随手勾勒。墨色晕染，那个字母熟悉又陌生。当白纸缓缓竖起，苟聒像个女人一样尖叫起来，声嘶力竭。

    “你是总组织的人？！”

    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几段问话和一张纸竟然击溃一个“土皇帝”，牧昀湛和霈毓好奇得不得了，兴致勃勃想探究。霈毓还有点矜持，没立刻动作，牧昀湛已经光明正大探头打量。

    “y？”

    尽管有些花体感觉，y字仍然很容易分辨，没什么特殊之处。他半张嘴，刚想问夏忻内涵，脑筋一转顿时想起之前提过的y组织。

    夏忻没作答。她懒懒一挑眉，推开牧昀湛的脸正式进行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

    “苟聒。”

    “讲述一下你十五年前出门闯荡的经历。”

    “十五年前，a区发展相当落魄，治.安混乱不堪。我起初在工地搬砖，偶尔看见其他区前来的人神色鄙.夷，仿佛是什么脏东西。我不甘就这样度过一生，于是找弟弟商量，由我先行出门探路。若我在外有所成就，便把弟弟带去一同享福。”

    “我翻进b区，又走过c区，见识到很多人。我没有背景没有门路，只有一条随时能豁出去的命，正经方式冒头太难。无奈之下，我一边打工一边反复观察来往人流，希望能寻到暗面有关的接头人。他们气质、眼神，各方面都异于寻常之人，手染鲜血几乎是共通点，又与单纯杀人泄愤者有极大区别。”

    “或许我身具几分运气。没潜伏很久，我遇见了一个接头人。他大概看出我不甘平凡的内心，说‘你适应杀人吗’。不是喜欢，而是适应。我要走上一条杀手之路？我犹豫片刻，摇了摇头。那人眼神瞬间变化，似乎要将我当场杀死。”

    “然后我遇到了魏先生。”

    “魏先生制止了那人，笑呵呵说‘又不是只有杀人’。他给我两个选择，要么走暗面贩.卖交易，要不死在这里。我当然选第一个。”

    “……后来我才知道入场券之类的事。”

    夏忻屈指轻叩木椅扶手，停顿当口中断苟聒的叙述。“那个魏先生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听闻他是明面一位官.员。权力不算小，但非组织分支正式成员，只是拥有接引资格。”

    魏雎。

    夏忻默默在内心给这两个字画红圈，接着问: “你何时何地遇到的崔先生，又为他、或者与他一同参与过什么事？”

    “我作为f区的老大，掌控暗面分组织好些交易，私下对这方面管控搜查比较严格。一次，我意外撞见崔先生怀抱一个低声哭泣的孩童走过，长期浸.淫此道令我意识到他类似人.贩.子。”

    “类似，只能说类似。崔先生西装革履，周身气质跟我们差别太大，无论怎么看都像贵人，别有身份。我咬咬牙上前询问‘需要我帮你出售货品吗’，用尽办法博取对方信任。那次交集算是牵了线，我顺利承包崔先生销.赃的任务，从一点蔓延到其他，盼望对方哪天能接引接引我。”

    “前段时间，崔先生好像有松口意愿。偏偏那时候探子汇报，苟九在a区出事生死不明，是耽夜干的。那些年我一边接受组织考验，一边暗中扶持我弟弟，让他在a区称王称霸。想着a区相对其他区平和很多，不料依然出事。”

    “我简直要气疯，满心计划如何攻打如何报复。崔先生跟我聊过两句，我态度恭敬如旧，却也坚定不移。他不再说什么，我则匆忙做攻打准备。”

    “再然后……”就这样了。自己高高兴兴上门，给耽夜送了个双杀，数年打拼的基业毁于一旦。

    不，也不算毁于一旦。雀占鸠巢。自己若返回f区，以崔先生手段绝对死路一条。无论前路后路，全部截断。

    “这是你做亏心事的报应，后悔吗？”

    苟聒苍白着脸摇头。

    “你认识晋捋吗？”

    “知道，不过没怎么接触。倒是魏先生时不时向我‘进.童.货’，货的下落似乎以b区占大头。”

    夏忻不再询问，叫牧昀湛把人重新捆好，弄到另一个小房间慢慢解决。她自己从裤袋摸出个打火机，冷静点燃了写有y字的纸张。

    火舌自纸张边角撩.起，上窜速度里快，不多时只余些许灰烬。

    “老大？”

    “让总部所有人十分钟内集结，我们要玩一把跨区追踪。”

    “f区？”霈毓磨拳擦掌。

    “b区。”

    夏忻将灰烬踩在脚底，伸手揉揉霈毓的头发，后者猫咪般蹭蹭。牧昀湛嘲笑的话语严重梗了一下，不服输小心抱一把夏忻，整个人气哼哼的。

    “f区距离遥远，暂时不方便管理，有个雀占鸠巢的反而省事。加上老大孩子被b区掳走，当然先打b区……好蠢。”

    牧昀湛脸上写满了【我很聪明】。夏忻迫于身高，拍拍他的肩膀权做鼓励，一派其乐融融。

    “去准备吧。”

    “是！”

    牧昀湛飞快检查刑.房，防止出纰漏；霈毓电话联网通知众人，一时间轻微脚步声到处都是。

    “嘟嘟、嘟嘟嘟……”

    有电话？

    夏忻抬手轻触左耳隐蔽的特质耳机，开放通话功能。只听几声杂音，诡鬼压低嗓音说: “老大，jcj来人了。”

    而且，明显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