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99层高楼落地窗往下看, 来往车辆人流小如蚂蚁，多少有点俯瞰众生的味道。

    夏忻伸出手虚握一把阳光，眼神莫名。没有攀登到顶层的时候，她充满干劲, 从不曾畏惧。而当她真的抵达这个高度，所有假设的虚浮、轻飘或其他，半点不存在。

    有那样一种错觉。仿佛她曾经站在过类似的最高点, 翻手云覆手雨, 执掌乾坤，驱使万千生灵。

    “……”

    自己真的是一个普通地球人吗？她自认为最初的一世真的是最初吗？已知唯一的真实会不会等同镜花水月？什么才是真实？

    夏忻眼底难得有迷茫转瞬即逝。

    “叩叩。”

    “进来。”

    泰桁抱着一沓文件推门而入，边分门别类放好边说：“老大，y那边最近通过了清.剿我们势力的计划，开.战.警.告大概是今天。”

    “难得。他们终于决定下血本了？”

    夏忻一脸漫不经心。她交叠双腿，正欲再说什么, 佟一像旋风一样直接卷进办公室, 相当没形象地往沙发一瘫，摸包香烟利索打火。

    “呔，还是在你这儿自由点。那帮糟老头子烦死了，这也不行，那也不批。”

    “谁让你心软。”

    佟一, 或者说佟贤修。五年时间, 佟一一直试图浸染佟贤修, 后来两者一点点相融。纯白和纯黑交织, 他自己都辨不清具体是谁。如果最初的佟一遇见指手画脚的事, 早就一.枪.崩掉，塑造一言堂，哪有现在好说话。

    当然，好说话的前提首先是他们没犯.事，否则佟一零容忍。他之前一路往上走，踩的全是罪大恶极者铺垫的阶梯。现在剩余的高层人员，有些性格聒噪，有些性格直爽，但无一例外都比较干净。小事偶尔皮一下，大事认真听佟一意见。佟一嘴上两句抱怨，内心并非真的生气。

    啧，另类秀。

    “你来这有什么事，说吧。”

    “来吃喝玩乐啊！”

    佟一说得理直气壮。纯白跟纯黑都无法彻底信任夏忻，交织后倒愿意主动亲近，也是件神奇的事。某些方面，五年不仅改变他很多，更改变了他对夏忻的看法。

    从未有一个暗面人物，能站在高点依然坚守初心。

    耽夜做到了。她拒绝沾染毒.品、人口贩.卖等禁.地，同时出手整顿明暗行业，强力打击黑色交易。佟一心知自己没给对方多少帮助，但桌面关于各层官员的违.法资料总会定时更新，风雨不改。

    耽夜是个奇.葩，很好的奇.葩，值得信任的奇.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挺喜欢的。

    夏忻闻言嗤笑一声，懒洋洋瞥去一眼，“又拿我当借口逃相亲，我名声被你败坏差不多了。亏得你那父母爷爷居然相信。”

    “你哪有名声？正好借我用用。”

    佟一嘿嘿笑。他无意中发现夏忻纵容他人败坏自己名声，也就某些事顺水推舟。最夸张一次，他被家里人逼相亲逼狠了，当时恰好想转变人前性格，干脆装出一副对夏忻痴情不移的姿态，骇得他们不轻。

    当时夏忻势力已然成型，加上他坚持自己单相思。家人不愿轻易与之冲突，就一会罚他跪在庭院，一会伪造字迹写什么决裂信件，一会联系某某精神病医院……当真鸡飞狗跳。

    夏忻听闻过这事，不以为然。她倒奇怪佟一后来做了什么，佟一家里人竟然同意松口。非但不再暗暗打压自己势力，更时不时锦上添花。

    “有时真感觉时光在优待你，世界也在优待你。”

    “你不是一样？”

    “不一样……”虽然他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佟一深深吸口烟，把烟头按进烟灰缸。他刚伸手摸第二支，出门的泰桁匆忙跑回，神情凝重。“老大，有两架民航飞机被劫.持，现在正往夜之大厦而来！”

    夜之大厦不止一栋。夏忻他们如今身处的99层高楼是一号，二号有88层，其他号数层数都属于正常建筑高度。

    “挟.持人.质.威胁.耽夜？”怎么感觉如此奇怪。

    “当然不是。”

    夏忻淡定得很，“他们准备自.杀.式.袭.击，用飞机撞击夜之大厦。”

    夜之大厦已经成为耽夜产业最瞩目的标志。如果案发时夏忻在里头，就一同搞定；如果夏忻不在，开战前摧.毁标志，无疑给夏忻方巨大压力，挑衅力度max。

    泰桁和佟一脑海双双浮现画面感，脸色更黑几分。

    “飞机上有多少我们的人？”

    “第一架两个，第二架一个。”

    五年前出发b区时，夏忻购买了光环buff翻倍再翻倍再翻倍药水，把一天彻底控制量提升到5*5*5，一百二十五个人。到迄今为止，手下控制人数超过二十三万，更别提那些听闻事迹的崇拜者。

    世界说大，很大；说小，也可以很小。这批人无孔不入，长年累月大多以普通人角色认真工作，不发动谁都觉察不出异样。泰桁担任她的秘书，掌握大部分人行踪信息，然而最详细的人物分布其实在夏忻手里。

    就像这两架飞机。泰桁翻阅资料得出三人的结论，夏忻却知道还有两个没被泰桁获悉。

    “能联系上他们吗？”

    “不能。”

    泰桁相当头疼，“y组织使用最新设备，阻断里面所有通讯，非y组织指挥者没法解决。我们得知飞机被劫.持，还是其中一个人觉察不对劲提前发的信息。”

    联系都联系不上，更别提获取飞机内部状况。y组织似乎决心干一票大的，对飞机飞行轨迹毫不掩饰，只另外派了十数架战斗机观望，专门清理阻碍者。

    “既然如此，我派‘刃’去吧。泰桁，你准备一下装置。”

    “好的老大。”

    泰桁应一声，恭敬退下。

    夏忻开始飞速翻阅桌面新文件，确保不会错过一些需要紧急处理的事情，徒留佟一抓耳挠腮好奇得不行。

    “欸我说你啊，耽夜。‘刃’到底是何方神圣？好像差不多在六年、还是□□年前？就有她的传言，出鞘必杀，没有完不成的任务。可我来你总部次数不少，感觉一直从未见过这么一号人物。她是男是女，真的是人类吗？”

    “非人类，秘密武器。”

    夏忻只答了一句，随佟一脑补。“我一会要出去，你最好回办公室坐镇。y组织袭击夜之大厦，背后虎视眈眈的人多了去，后续处理也要你镇场。”

    “好吧。如果你行的话，我肯定叫那些人有来无回；不行的话，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让c国兵力助你。”

    佟一抽完第二支烟，摁灭后起身。他笑容颇有几分邪.肆，“可惜不能亲眼见识一下‘刃’是何方神圣。”

    “或许某天就有缘相见了。”

    夏忻随意摆摆手，语调敷衍送佟一离开。静等二十分钟后，她在旁边书架抽出一本书，踏进开启的密道内。

    刃是谁？

    刃就是梅，也就是夏忻。

    超越二十三万的信仰值让天使血脉从lv1进化lv3。虽然被此界压制导致无法施展天使羽翼，但身体素质加成实打实的牛.逼。平时作为夏忻、作为耽夜还需要些许遮掩，作为刃则是毫无保留、随心所欲，让她空手举坦克举航母都没问题。

    区区两架民航飞机……

    夏忻套一条反重力及膝裙，层层武器伪装成纱交叠装饰，美丽又凶残。她没干什么地面包子打.飞机之类的骚.操作，吩咐泰桁用特制飞机将她吊到半空中去，最好落在被挟.持飞机上面。

    “轰隆！”

    “哒哒哒哒！”

    “嗡——”

    顶着密集火力，夏忻抓住扶梯摇摇欲坠。战斗机们本想连人带梯直接轰烂，结果攻击对这架小型飞机毫无作用就罢了，一梭梭子.弹击中这个人好像无事发生，惊得他们毛骨悚然。当看见夏忻与一台战斗机擦肩，完美上演一场徒手洞.穿飞机壳，里头驾驶员直接尖叫出声。

    “噢，我的上帝！”

    “这个肯定是‘刃’！永夜组织的终极王牌！”

    “她似乎免.疫一切炮.火，免.疫一切热武器攻击。怎么做到的？天，难道她不是人吗？”

    “你们怕什么？看我让她高空坠落，变成一滩肉泥！”

    吃惊占据大多数。第一架被洞.穿的战斗机无力坠落，第二架很快步入后尘。有人不信.邪，掉转战斗机机头开始猛烈冲锋。他想把她打成筛.子，然后拿尸体去组织换取高额悬.赏金。

    要知道，‘刃’的悬.赏金早已超越全球所有罪.犯。又因为他/她性别不明，来去无踪，被称为含有剧.毒的唐.僧.肉，实打实硬骨头。

    每天都有被丰厚金钱蒙蔽双眼的各色人员寻找刃的踪迹，并拥有蜜汁自信可以击败刃。这个驾驶员不过其中之一。

    他双眼紧盯夏忻，操控战斗机小心翼翼逼.近，力求一发制敌。刚才围攻场面太混乱，他被挤在外圈，看得不算仔细，自我认知依然膨胀。距离拉到近百米，他终于满意地调出空对空导.弹，准备正面给这“猎物”一个完美“惊喜”。

    下一刻，他笑容完全僵硬，惊喜变成惊吓。他神情惊恐，眼睁睁看着夏忻“轻巧”一跃跳到他的战斗机上，一手将他掀飞出去。

    这下轮到他变成一摊肉泥了。

    “噢不——”

    没人顾得上他，更没人想去救他。y组织内部竞争激烈，上位极难，少一个人便少一个竞争者。能活下来的，谁不是踩踏着鲜血染就的道路？

    拥有梅记忆的夏忻很清楚这一条。她干.掉驾驶员，利落爬进战斗机机舱，一通乱驾驶，半空里随便乱撞。那不要命的劲头，逼得其他战斗机不得不退避锋芒。

    “滴，滴。”

    “库敦木，你们在搞什么？民航飞机都要偏移轨道了！”

    “队长，队长，我们碰上了刃！”

    “管他真刃假刃……等等，刃？噢我的天！”

    “队长，求求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嘿，库敦木。不是我不想救你们，实在我也无能为力。我本来非常看好你们，才特地委派这种难度堪称easy的任务，没想到蹦出个杀.星。我不怕告诉你们，boss对这次袭击很重视。你们如果完不成，那……”

    “boss！boss！饶命啊！！”

    “聒噪。”

    身为队长的男人脸色一变，动手就想中断通讯。旁边伸来只苍白的手轻敲桌面，语调似有笑意。“刃？让我看看她。”

    “好的好的，遵命！”

    库敦木以为有生还机会，一个大男人感动得泪眼汪汪。他马上调转摄像头，正想瞄准夏忻，却见对方不知何时鬼魅般落在自己身侧，动作娴熟地扯起他衣领往下面一丢。

    “啊啊啊啊——”

    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视频通话并未结束，夏忻半眯眼睛打量对方数秒，少年音微微沙哑，“让你们boss露个面。”

    “你想见我？”

    “想。”

    梅的组织记忆充满杀.戮、不择手段的斗争，没见过多少高层，更不知晓所谓boss的信息。夏忻对这样一个人物拥有好奇不假，但没想好什么时候去破译。她本该无所谓，可听见boss嗓音瞬间，脑海隐隐作痛，有点奇异的熟悉感。

    她认识这样一个人吗？

    “哈哈哈哈哈！”

    夏忻话音未落，视频那头boss大笑出声，听上去颇为愉悦。队长暗暗吞两口口水，把自己险些脱口而出的斥骂砸出去，内心狐疑。

    boss喜欢……这种类型的？

    不不不，他不该妄图猜测boss的想法。那喜怒不定，比海底针更锐利千万倍的玩意，碰他一下都扎手中.毒。

    “真是小可爱。满足一下你好了。”

    视频画面模糊一瞬，boss用手将录像设备拿起。当画面再度清晰，那个人有着熟悉又陌生的轮廓和眼神。常年不笑的唇角微微上翘，化不开眼角冷漠，也化不开气质蕴藏的森寒。他饶有兴致问一句：“看得清吗？”

    自然看得清的。

    夏忻不自觉按压一下胸口心脏位置，刹那脑海迸溅开无数碎片。她想要挽留、想要伸手抓住，可惜它们转瞬即逝，仿佛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

    连带眼前视频的人也像镜花水月般不真实。隐约扭曲出的面孔不止一张，最中央的最为俊美冷漠，偏偏最为陌生。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装成哥哥的模样——不，她似乎没有哥哥。

    她从来没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