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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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憾姑娘。”邹樾的一声, 将齐憾唤醒, “你没事吧。”他道。

    齐憾摇摇头, 眼睛却是看着那提弓走来的人, 邹樾便也转过头。

    那人闲庭信步而来, 像是一步踏过四年的时光, 迈入眼前。

    他的面容成熟许多, 轮廓深邃而明晰。

    这感觉就像一块雕琢精美的玉,本该被仔细保管,却不料叫人猛地掼碎, 玉身四崩五裂,奇异地呈现出锋利的棱角。

    这些棱角流于他深镌的眉目,单薄的唇线, 冷然的下颚, 而在此之上又存着一股……

    戾气!

    被压在暗涌底下的戾气, 齐憾不由蹙眉。

    江临的视线终于落到了齐憾脸上, 迈开步子, 他一步步往前, 越走越近。

    长腿带到草叶,接触间, 刮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一瞬间,齐憾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下意识倒退一步, 耳边尽是江临沉重的脚步。

    一下一下, 重重碾在她心脏上。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临的脚步没有停, 在她后退的那一下,竟与齐憾擦身而过。

    齐憾微愣,转头,看到江临走向了适才射出的那支箭,箭端赫然钉着一头角鹿……

    有猎物在附近,邹樾和韩星出竟然也没发现?

    后头的韩星出显然也听到了邹樾的那一声低呼,他已经同邹樾与齐憾拉开了一段距离,这头转身往回走来,便看到有一身形高大的男子一脚踩在猎物身上。

    江临的手掌握在箭尾,咔啦一声,皮肉厮磨的声音……他将箭拔了出来,箭尖滴血,红得发暗。

    韩星出在看着江临,江临的视线便也自箭上挪开,凉凉望来。

    他不出声气氛有些古怪,韩星出不由凝眸,有丝紧张。

    这人容貌出众,身上的气压却抽得很紧。如同带着一股疾浪,瞬间碾压引爆了鼻喉间的气息,呼吸也被带着凝滞了。

    韩星出下意识退开一步。

    “江哥哥……”一旁的邹樾终于开口。他一直在暗暗观察着齐憾和江临。

    冷漠,江临的态度堪称冷漠,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邹樾想起那日,两人成婚,他还有些失落。转夜父亲病倒,他本也不想去,便留在了家中称照顾父亲。

    他心中不解,那日,江家被抄的那日,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哥又为何说阿憾参与其中?

    “阿樾你先回去。”江临看着韩星出,话却是对邹樾说的,“圣上在找你。”

    邹樾会意,他这是有话对阿憾说。

    一旁韩星出却有些惊讶,他能同皇帝说得上话,还这样称呼邹樾,他到底是谁?

    姓江……吗,他心头浮起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邹樾上前一步,本想把韩星出也一道拉走,没想到江临身后的侍卫却道:“邹少爷请吧。”

    邹樾顿了一下,终于转身,不甘不愿,一步三回头的地走了。

    江临朝着韩星出走近,他手中提着的那根箭矢缓慢得滴血。

    不知怎么得,韩星出的心提了起来,脑中竟荒唐得闪过一个念头——他会用手里的那支箭将自己诛杀当场。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危机感,韩星出不由毛孔大张,头皮微麻。

    “你是……”仿佛是在回忆,江临偏了偏头,随即轻轻哦了一声,“韩家的那位大公子?”

    “是……阁下是?”韩星出有些犹豫又有些后悔,刚才应该问一句邹樾的,一时发愣错过了时机。

    “韩家的啊?”江临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齐憾,齐憾察觉到了,身体有些僵硬。

    “吏部韩鹤?”江临忽然挑了薄唇,嘴角自然地弯起一个弧度,轻轻念了韩老爷的名字。

    他的声音有些令人毛骨悚然,韩星出觉得脊背上有些凉,又有些不明所以,怔怔应了。

    一旁站着的齐憾终于按捺不住,一步上前拉住了江临的手臂,一开口首先弱了气势:“你要做什么……”

    韩星出却被她的举动惊了一跳,眼前这人显然不是好惹的,阿憾这样恐怕会激怒他。他的心一面为她护着自己软了下了,一面又提着。

    他将齐憾拉到身后,带着笑道:“我这丫鬟不懂事,见谅。”

    手臂上的力量一下子溜走了,她立在韩星出背后,耷拉着肩,仿佛是无力。

    还没交手就露了败势,江临突兀地笑了一声,却是对着齐憾的:“我要做什么你不清楚?”

    韩星出原在一旁还有些看不懂,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诧异道:“你们认识?”

    齐憾终于吸了口气,眼中似有挣扎:“旧相识。”

    “有两句话想说,少爷可以回避吗?”

    韩星出默了默,有些不放心,但出于对齐憾的信任,还是背过身,往外走了出去。

    江临却看着韩星出的背影冷笑:“怎么?怕他听到?”

    “你想如何?”齐憾没有接他的话反而看着他,问道。

    江临想过许许多多种重逢后,齐憾面对自己的样子,却独独没有这样一种,这样冷静……

    她凭什么这样冷静,她应该哭着哀求……

    手中那支箭落地,发出轻轻的声响,他猛地拽过齐憾的手腕,狠狠咬牙:“你还问我想要如何?”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齐憾默然,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临被她这副模样激怒,反失声笑起来,那模样瞧上去有几分癫狂:“你为什么不说话?哑巴了?”

    齐憾挣扎着,想从他手中脱出,却被他一下松开,捉住了两肩。

    “我从前一直不懂。”他的声音掺着刻毒,在耳边响起,“那阿真不过和你相交月余,怎么会让你如此挂心,后来我才明白,你为何如此在意。”

    “不,你不是在意。”他的声音顿了一顿,忽然改口,“你只是害怕。”

    “阿憾,你在害怕对吗。他的话重重揭开齐憾心中的隐秘,“你怕自己背负起别人的性命,你在意的是她因你而死!”

    齐憾心头一乱,那根猛地绷断了。

    仿佛就是要让她体验到内心最深的恐惧,他明明白白知道了齐憾的弱点。

    江临俯身,唇瓣帖到了她的耳根。他吐出的气息就像热水滚开蒸腾而出的烟,迷离绕颈:“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吐字轻柔,却要人性命,仿佛执着地要扯下齐憾坚硬地外壳:“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