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鸾既然肯帮忙, 齐憾自然点头。

    她这话的意思齐憾是明白的：“王爷进京当晚宫中必定替他设宴洗尘。”到时候江临肯定是要赴宴的，这一截空的时间她装病蒙混过去, 跟着有江鸾的接应便不难离开。

    江鸾赞许得看她一眼：“届时我若同去, 会替你拖着阿临。入夜后的两个时辰, 这是我能替你争取到的时间。”

    两个时辰足够出城, 走大路四个方向, 若是换小路变数更多, 江临恐怕是很难追到她。

    齐憾沉吟道：“只是, 不知道静王何时进京。”

    江鸾想了想，斟酌道：“他封地离京远, 但听说早就启程, 走水路约摸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样子。”

    又是十月吗，齐憾微怔，一瞬后应声：“是，那就麻烦夫人了。”

    江鸾看着齐憾, 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江临当日的模样。

    四年前，宫中的人走后, 他们准备启程进京，江临便开始时常站在院门口朝着外头出神。

    她问他是在做什么, 江临回头, 面容带着几分疲倦, 确认般的问她：“阿姐……她有没有来过。”

    心头针扎般的疼。

    “没有。”她回答。

    阿临对她多半还是放不下啊, 时至今日, 江鸾终于还是认同这个念头。

    可是在爱恨交加之下, 放她在眼前何尝又不是种自我折磨，他不该再经受这种折磨了，江鸾心头想着。

    可是……

    她抬头看了看齐憾的神情。

    她是有心让齐憾离开，不过这丫头说走就走，当真没有半点留恋，又难免让人心中不忿。这就好像……就好像阿临的一腔热情全部付之东水，爱也罢恨也罢，人家根本毫不在意。

    江鸾无意识张了张嘴，不知怎么的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对阿临，当真就没有半分动心？”

    她说完后又后悔了，问这个做什么，拖拖拉拉的倒仿佛是挽留。

    齐憾也未料江鸾会问出这样一句。

    她默了默，没什么犹豫，道：“没有。”

    她果然干脆，江鸾心中叹气，几分悲戚几分无奈，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齐憾转身出门。

    ***

    “去那么久？”江临看着她从里头出来，似乎是漫不经心，问道。

    “怕有遗漏的东西就多确认了几遍。”齐憾道，她这趟转回去，借口是去拿东西。

    两人身上的玉佩禁步珠串香囊等物。

    “有没有见到阿姐。”江临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她。

    他为什么这样问，齐憾心头急急跳动了一下，片刻，若无其事眨眨眼：“没有。”

    江临端详着她面上的神情，冷哼一声：“这种日子里见到你怕是要心烦，没见到最好。”

    原来如此，齐憾心放下来，低低应了声。

    她顺从的样子并没有让江临满意，他的声音带着冷意：“有些事你不肯说，我自己也能查出来。”这是说的那道伤，齐憾最终也没有解释。

    江临心中气恼，口气便不太好，硬生生的有棱有角：“你最好能这样一直防备我。”

    “到老到死。”他一字一顿，“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耗。”

    他的手伸上来，抚到她的脸颊，那样微凉的，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的表皮，贴在肌肤上轻浅游走，令人禁不住地发颤。

    齐憾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过得提心吊胆，又漫长无尽，他就这样拖着她也足以将生生她拖死了。

    她吸了口气，将他的手挥开，再有一个月，她就再等一个月……

    江临被打开了手，笑了一声，倒没有纠结于此，转身往前，走了。

    齐憾闭了闭眼终究跟上。

    **

    永安侯府这一趟来的人不少，姑娘家尤为多，相熟的一群这时候都在后园放风筝。

    方才来时在门口露过一次面的诗社少女正站在金芸的身边，她是工部李侍郎家的女儿李霁娴，跟着几个交好人家的姑娘一起玩时结了个卢春诗社，平日作诗写字刻章画画，在京中颇有名气。

    时风开放，卢春诗社便有一画难求，一字千金之迹象，以其名义开设的书局笔墨铺子书院也是不胜数，论起来她们这些才女也算是小有作为了。

    不过才女也有碰板的时候，比如遇上金芸，金家受宠势大，李霁娴是不敢同金芸硬磕的，她高兴，李霁娴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带着她一起玩。

    就比如现在这放风筝。

    秋日里头天高气爽，有风刮动，空中飘着样式各异的风筝，里头当属金芸的美人风筝最为精致，引得众人纷纷夸赞。

    她自然是得意洋洋，一时身边有丫鬟附上来耳语几句。

    众人好奇看过去，只见金芸的风筝一下子挣断了。

    “诶，我的风筝。”金芸装模作样得着急跺脚，周围人皆面面相觑。

    “赶紧帮金小姐去找一找。”李霁娴回身叮嘱后头的丫鬟。

    金芸却不依：“我才得的风筝，你一道陪我去找吧。”她拉着李霁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才不要那些丫鬟，笨手笨脚的，我还是亲自去。”

    李霁娴莫名其妙，却也没法，只得和她一道，风筝飞的并不高，想是不难找的。

    跟着她往园子深处，没曾想越走越偏：“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吧？”李霁娴站住了脚不肯往里了，金芸却板起了脸坚持。

    在这一片转来转去有一会了，便是要找也都找过了，李霁娴心中多少有些不耐烦，正和她僵持不下，小道对面走来一个修长的人影。

    金芸的目光顿时一亮，总算找到了。

    李霁娴见她这种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哪是找风筝，这是以此为借口，找人呢，她转身就要走，这方分明是个男子的身影。

    她要私会男人何苦还拿自己做幌子，李霁娴心中多少有些恼怒了，这把谁当傻子呢。

    “这不是首辅大人吗？”金芸的声音娇中带怯，带着几分欢喜，李霁娴的脚也顿住了，微微惊讶，是首辅大人？

    江临见两个女子在前方，也没有在意，他要去校场，只是路过而已。

    只是要从第一人面前路过时，她娇娇柔柔一歪身像是要跌倒。

    “哎呀。”那女子声音好似弱不禁风，这一下凭空摔倒真像是被风吹倒的。

    李霁娴正回头，看到了这一幕，差点笑出来，这金芸原本是想倒在首辅大人身上，没想到被人家往侧一避躲开了，她收势不及直接摔到了地上。

    这还不算完，首辅大人后头还跟着一个女子，眼睛长在头顶上一样，一脚就踏上了她的胳膊。

    金芸直接惨叫出声。

    首辅大人眼皮抬了抬，总算施舍给她一个眼神，好听的声线不咸不淡，有些无情地补刀：“有病就去治，来侯府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