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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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守仁被除,就相当于除掉了块毒瘤, 整个庄子恢复正常。宝珞带着管事还有金钏, 外加上一个精于算计得让她刮目相看的叶羡, 把庄子上的账目重新理了一遍, 宝珞心里大致有数了。质问倪守仁的妻子和岳丈,她也摸清了这些年罗姨娘从中捞到的好处。

    一切就绪,眼下就缺少一位庄头来接替倪守仁。叶羡建议,不要把田庄全部交给一个庄头, 虽然好管理,但因为距离的关系, 很可能会养出第二个倪守仁来。应该把田地划分, 分别请庄头来,让他们之间存在竞争,而竞争必然促进监督。

    宝珞没看出来, 这少年还颇有头脑。于是应下了, 不仅招了三个庄头, 还告之, 他们除了工钱, 每年按产量分红。

    如是,庄子的事情便都解决了。而香河府衙也传来消息, 倪守仁不但欺诈农户, 还牵了几桩命案, 死罪难逃。死刑案的流程是县衙将卷宗移送知府, 再由知府上交到刑部, 最后由刑部下发文书后方可执行。但就在杨孝起整理卷宗,准备提交之时,倪守仁畏罪自杀了——

    他是死不足惜,不过自杀……他可不是那么轻易认输的人!

    听闻消息后,叶羡淡笑:“有人比你还盼着他死呢。”

    宝珞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叹道:“谁叫倪守仁手里捏了太多他的把柄,这杨孝起也是够狠。”

    “那你还敢用他?”叶羡问。

    宝珞笑了。“够狠才能办大事,再说这世上有几个纯粹的人。他也算是聪明的那个,既没违背天理,又能成事,我为何不敢用。”

    叶羡颇是惊诧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耐人寻味地笑了,又道:“眼下事情都了了,倪守仁私吞的田庄杨知县也都赔偿于你,咱是不是也该回了?”

    “急什么,还有事没办呢。”

    “还有什么事?”叶羡纳罕道。

    宝珞抿唇,笑而不语……

    接下来两日,叶羡依旧陪着她。她又走访了几家农户,还专挑养官马者,叶羡隐隐好似猜到了什么,直到二人返程回京时,他忍不住问道:“你可是要打马的主意?”

    宝珞盈盈而笑,道:“聪明啊,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叶羡可不觉得好笑,他深沉道:“如今四方不宁,战事吃紧,战马尤其重要,故而为官有之物,京周的几个养马场皆为朝廷收录,这份钱不好赚,我劝你还是不要打马的主意。”

    “可我不觉得冲突啊,我若是能将马养好,朝廷得力,这不是相得益彰的事?”

    “你若私立马场,便是赚了赔了都无所谓。可你若碰官马,就没那么简单了。朝廷马政苛刻,你又不是没瞧见那些养马的百姓,一匹马出现问题便要受罚如此,你若养得多呢?一旦有了闪失,你觉得你要赔进去多少。你赔钱不要紧,马匹牵扯戎事,戎事便是国事,你就不怕朝廷给你扣下贻误军事之罪?”

    “这我还真没想到……”宝珞喃喃道了句,便不再提及了。

    虽她不提,可一路上却始终望着飘荡的车帘发呆,叶羡几次唤她不应。沉思如此,他明白,只怕这想法是在她心底扎根了……

    二人清早上路,追着暮色总算到京城了。本来还可以再快点,无奈有个晕车的,走走停停,两个多时辰的路,竟赶了一天。

    宝珞入侯府时脸色煞白,把下人都惊了一跳,叶羡要送她回观溪院,却被宝蓁撞了个正着。

    乍然瞧见二人,宝蓁惊诧——

    表哥失踪几日,哪哪都见不着人,连表姐都不知其去向,好不容易回来了,怎是跟她回的?难不成他们始终在一起?不对不对,怎么可能,巧合罢了!宝蓁劝慰自己,可心下仍是狐疑。一边埋怨他走也不知一声,害大家伙担心,一边拉着他去公主府见表姐去,给她报个平安。

    不辞而别确实不对,叶羡见宝珞无碍,便去给姐姐请罪了。告别他后,宝珞回了观溪院,然还未入门,便听到一声嚎叫。

    怎么听着想清北呢?

    她赶忙穿过二门一瞧,可不就是他!清北正趴在长椅上,挨板子呢。

    “这是怎的了?”宝珞冲过去,护着弟弟问。

    清北一见姐姐,大喊道:“姐,你可算回来了,救救我吧,父亲要打死我!”

    “你还敢让你姐救你!你今儿就是你母亲来,我也不会饶了你!”姚如晦是真怒了,一把从小厮手里夺过板子,抬手便要打。

    宝珞忙拉住父亲,问道:“谁能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问他自己!”姚如晦指着儿子大喊。

    清北委屈地看着姐姐,咕哝道:“我和轻霜,轻霜……”

    “你和轻霜怎么了!”

    “我和轻霜同房了!”清北索性大喊,峻峭的眉拧在一起,表情甚是决绝。

    宝珞怔住,问道:“轻霜,可是我走之前你带回来的那姑娘?”

    清北可怜巴巴地望着姐姐,点了点头。

    宝珞脸色一沉,什么都没说,松开了拉着父亲的手,漠然站到了一边。

    清北傻眼了,还等着她给自己求情呢,怎就不管了。姚如晦也愣了下,随即一板子下来,清北“嗷”地嚎了一声。

    他爹可比小厮手狠多了!

    这一闹便是一个晚上,直到入夜才消停下来,大伙都聚在东厢房。姚如晦坐在官帽椅上,瞪着面前跪着的儿子,怒气未消,斥声道:“整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居然还敢做出如此下流之事,你才多大啊!”

    清北被打了八板子,疼得抱着面前的杌凳才撑住自己,可他还不服气,嘟囔道:“您娶母亲时也不过才十五……”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我与你母亲是明媒正娶!”

    清北不知又嘟囔了什么,姚如晦没听清,抬手便要打,被宝珞拉住了。“父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说说接下来怎么办吧。”

    “怎么办,纳妾!”

    “不行!”

    “不行你还要娶她?”姚如晦反问。

    清北心乱糟糟的,表情也是纠结。“我不娶,也不想纳!”

    “那你招惹人家。”

    “我没有!”

    “你再说没有!”

    姚如晦气得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儿子,干出这龌龊的事,还不想负责!

    这父子二人,就是吵到明天早上也吵不出结果的。可宝珞瞧着不对,她不赞成弟弟过早接触女性,那是因为她内里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父亲不一样,男子到了十五六岁便可娶亲,娶亲之前身边有个做通房的小丫鬟也属正常,虽西宁侯不支持,但也不至于暴怒如此吧!

    宝珞再次询问,西宁侯才将事情道了来……

    今儿他沐休,头晌去大书房见儿子不在,便来了观溪院,可一进门就瞧见东厢房乱做一团。清北衣衫不整地坐在罗汉床上,痛苦的表情显然是宿醉方醒,而架子床里则蜷着个姑娘,未着寸缕,瑟瑟缩缩地搭着一条锦被。

    这一幕任谁瞧见也明白是发生了何事。西宁侯登时怒从心生,指责儿子胡闹,才刚及十四便惦记男女之事,骂他没出息,一面要关他禁闭,一面让嬷嬷处理那姑娘,带她下去另做打算。可那姑娘方裹上衣服便噗通一声跪在了西宁侯前,撕心痛诉,道自己的清白被毁,她无言颜苟活,但求一死。

    这会儿西宁侯才听明白,原来是儿子强行玷污了人家。情不自禁是冲动,但强迫,那便是品质上的问题了,西宁侯这还能容,于是捆了他一个下午,直到归晚回来这刻,他依旧不认,无奈,只能家法伺候!

    听到这宝珞心里有数了,道自己与弟弟谈谈,让父亲消消气,先回吧。

    时辰已然不早了,西宁侯在气头上,竟忽略了女儿才回的事。想起女儿归来时,满脸的憔悴,他点了点头,并道清北的事是为父的过失,让她不必操心,好生休息。接着,又来到清北面前,瞪着他道:“今儿看在你姐的份上饶你一晚,明早再跟你算账!”说罢,带着下人回去了。

    他一走,清北赶紧南楼架他去罗汉床躺下,他嘿呀嘿呀地唤着,宝珞看着他一言不发。

    想到方才自己挨揍,她就冷眼看着,清北嘟囔道:“姐,你就任着父亲打啊!”

    “你活该挨打!”

    “姐,连你也不信我,真不是我错……不对,是我错……哎呦,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真的喝多了……”清北解释,可怎都解释不清。

    宝珞看着他,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你还不知道我,若我真如她所言,我绝不否认。可是……”清北无奈叹了声。

    这话她还是信的。父亲与弟弟缺乏沟通,对儿子成见颇深,所以他才会怀疑清北品质,但是宝珞敢肯定,弟弟绝不是这样的人。

    那个叫轻霜丫头,是清北带进来的,起初宝珞便觉着古怪,所以让去人查,可还没等查出来,她就去了香河,离开才不过几日,竟发生了这种事……

    偏偏是那姑娘,偏偏是自己不在时,偏偏又是父亲沐休时……这应该不是个巧合吧。

    “你说,那姑娘到底哪来的!”宝珞厉声问。

    清北顿了一瞬,头一偏,道:“中公领的。”

    “你当我查不出来是吧!”

    “姐,别问了!”清北喊道,语气里似有央求的意思。“这事跟她们哪来的无关!”

    “哼,无关,姚清北,我看你就是板子挨少了!”宝珞怒道了句。说罢,朝着他屁股就是一脚,丝毫不留情,疼得清北吱哇乱叫,她连瞧都不瞧他一眼,推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