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安未见洛景悠踪迹，但通过那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她确定自己一击便中，不再穷追，转而挟持着重伤的明旭返回主战场。

    月玄国的士兵本就处于劣势，一见主将被擒，顿时溃不成军。

    而杀红双眼的日曦国士兵，也因为吸入毒气而面色青黑，但依然挺拔身躯，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挥剑杀敌。

    “先服下解药再战！”白予安见尚存的敌军大部分已经放弃抵抗，慌忙命令跟随的士兵将药分发下去。

    随后，她注意到跪在地上颤抖的阿莱。

    “迟了，已经来不及了。”此时，阿莱抱着已失去气息的秦越，哭得泣不成声。

    “莫阳，你好好照顾阿莱和其余伤兵，其他人，随我一同穿过密林，攻下青城！”白予安感到心脏像被剜了一刀，但她并没有时间伤感。

    越过层林，一阵冷风刮来，吹干了白予安脸上的泪水。

    她抬头望向青城，奋力一喊：“给我冲！”

    ……

    因为明旭急功近利，几乎将所有兵力都投入了正面战场，驻守青城的人马甚少，很快便被怒火滔天的日曦国军队攻得缴械投降。

    此时，残阳如血，尸横遍野。

    白予安望着这座终于攻克的城池，心中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是伤感铺天盖地。

    何其残酷，一将功成万骨枯。

    ……

    大战后，举兵搬往青城，白予安召集所有当地医者照顾伤患。

    除了外伤，部分士兵因为吸入毒气而身体受损，虚弱咯血，任大夫如何调理都难以振作。

    而秦越，他被明旭一剑刺穿心脏，甚至来不及为女儿留下一句话，便身死魂断。

    白予安命人将其安葬在青城外最高的点苍山上，让他能看着自己拼死打下的万里河山。

    碑前，阿莱默默地将纸焚烧，红肿的双眼已经失去了昔日的神采。

    “对不起。”白予安跪了下去，重重磕头。

    “予安，你不必道歉，爹爹他为国捐躯，不枉此生。”阿莱气息微弱地说完这句话，便连连咳了几声。

    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平复之后，看着掌中的鲜血，失魂落魄道：“我才要抱歉，如今这身体，恐怕难以上阵杀敌了。”

    莫阳心疼地上前扶住她：“没关系，还有我在！”

    “阿莱，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白予安克制住不让自己发出哭音，逃也似地离开了坟地。

    ……

    一路策马狂奔，回到青城之中，白予安径直走进了关押明旭的牢房。

    此时，这个不可一世的少年，已经是颓废不堪，衣衫上全是凝固的血迹。

    听见声响，他微微抬头，一看是白予安，马上鼓足力气大喊：“白予安，你快放了我，不然我父皇定然派百万铁蹄踏破你日曦国！”

    闻言，白予安冷嘲一声：“明旭，你莫不是以为我当初是因为害怕被报复，才放了明渊吧？”

    明旭顿时呆住，表情也仓皇起来。

    紧接着，白予安直接提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这一剑，是为了押运军粮的士兵。”

    “这一剑，是为了被你暗算中毒的沈逸。”

    “这一剑，是为了大战牺牲的士兵和秦副将。”

    ……

    离开气氛压抑的牢房，白予安再也控制不住热泪盈满眼眶。

    模糊的双眼中，她看见沈逸转动轮椅朝自己过来。

    “对不起，都怪我用了毒瘴，才酿成大祸。”虽然自己立刻想出补救的对策，但是依然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亡，沈逸心中无比歉疚。

    白予安摇摇头：“没有毒瘴，我们也难以将月玄国的军队一举歼灭，战争，有胜就一定会有牺牲，我懂。”

    她这一说，沈逸感觉自己心里的罪恶感稍微减轻了几分。

    “可是沈逸，断了敌军的后路，其实也是断了我们自己的后路，以后再也不要用这些阴毒的法子了。”想到被毒气折磨的士兵们，白予安不禁落泪。

    “我已经将书毁掉，之后也会和全城名医一起研究如何清除余毒。”沈逸垂下头，想着拼尽全力也要弥补。

    下一刻，白予安的话让他如坠谷底。

    “我最对不起的便是阿莱，待五城收复，我便照顾她一辈子。”

    ……

    之后，白予安率军继续攻往余下两城，沈逸则是和伤患一同留在青城之中。

    与医者们埋头钻研几日，都未能找到清除余毒的方法。更让沈逸绝望的是，他的腿，也依然瘫软无力，同样是因为解药用得不及时。

    “哎，这种药石无效的情况下，要是医痴在，说不定还能有救。”一位上了年纪的医者叹了口气。

    另一位大夫无奈地摇摇头：“可是他早已隐居多年，说不定，都不在人世了。”

    意外听到医者们的交流，沈逸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派人打听医痴踪迹。

    结果却让人分外失望，医痴虽然生活在青城，但已经消失了接近三十年。

    眼看着伤兵的身体日渐衰弱，沈逸心中郁结难解，每天都过得几乎窒息。

    终于有一日，随侍左右的护卫忍不住出言相劝：“主子，要不然属下推你出去看看吧，天天闷在屋里，很容易被磨灭了生气。”

    “也好。”反正他无论怎么努力，都于事无补。

    ……

    护卫将沈逸推到了点苍山散心，这里草木繁盛，分外幽静。

    依稀之间，沈逸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清香，循香而去，柳暗花明，竟然找到了一处茅屋。

    屋前的一片田里，鹤发老者精神矍铄，正挥舞着锄头松土。

    沈逸再把轮椅向前推了几步，注意力完全被田里的花吸引了去。

    “刺菱花。”沈逸喃喃道，眼前浮现出母妃温婉的笑容。

    “这是刺菱花，娇小可爱，芬芳馥郁，开在山间，无惧风雨。”当年，月妃将它绣在衣物上，将它画在纸页上，甚至随身带着它的香囊。

    如今看来，她大概是在思念故乡吧？

    这时，老者感觉到身后的动静，警觉回头，看清沈逸的模样，顿时一个趔趄。

    沈逸有些疑惑地将目光投过去。

    “不好意思，小公子长得很像我的女儿，一时才看呆了。”老者稳住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沈逸一愣，因为老者是日曦国人的长相，却说自己像他的女儿，怎么听都不太可信。

    因此，他只礼貌一笑，然后转身便要离开。

    “若瑶离开时，也是这般年纪啊。”老者盯着他的背影，轻叹了一声。

    声音虽小，但也传入了沈逸耳中。他顿时惊得呆住，转过头，瞪大双眼：“您的女儿，难道是叫明若瑶？”

    “对啊，她被月玄国皇室带走，随了国姓，全名应该是明若瑶……小公子，你又是如何得知？”老者虽然这样问，但似乎也猜到了几分，声音因为激动而开始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