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儿进了外联部。

    苏媛媛也进了。应该是许桀提前做了安排。校学生会的这支外联精英部队由主席直接干涉统筹, 从编制规划到薪酬发放都是许桀直接管。

    苏媛媛第一次参加外联部例会的时候, 就被队里面紧凑的工作气氛感染。这里的人个个汇报起工作来都头头是道，连赵宣儿跟他们比都弱爆了。

    苏媛媛总算明白, 赵宣儿为什么甘愿放弃院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不做, 非要在外联部当一个小小的干事。

    外联部随便一个人拉出去都是能独当一面的精英。难怪外联部是b大的学生会火箭部。

    苏媛媛在这里更加显得格格不入, 只是自我介绍的时候, 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姓名。可就是这样，她坐下的时候脸都红得不行。接下来一个小时的时间, 苏媛媛就是听着身边一群悍将指点江山。

    她意外地发现, 王云竟然也在外联部。

    会议上她们坐得很远, 彼此没有交流, 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们俩会是室友关系。王云还是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唯独汇报工作的时候如行云流水，让苏媛媛刮目相看。

    苏媛媛和赵宣儿两个新人被分配到一个项目组里面, 工作内容是负责b大这学期校企合作项目的生源组织。王云还是她们的直接上级领导。

    就这样三个不搭调的人成了一个小团队。

    苏媛媛的任务是组织b大十八个学院宣讲, 统计b大所有意向报名校企合作项目的学员名单。

    赵宣儿因为有院办主任的工作经验, 负责对报名学生做三轮筛选的面试统筹工作。

    而王云，负责与企业沟通合作周期以及具体的薪酬支付流程。

    苏媛媛拿到任务的时候, 一筹莫展。

    然而外联部的人在开完会议室后就各自散去, 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分秒必争。苏媛媛曾经认为自己的生活已经很忙，要学习还要兼职。没想到来到外联部才发现是小巫见大巫。这里的工作节奏才叫快。

    压力, 苏媛媛真正感受到了。

    苏媛媛的工作是一线流, 所有环节的第一步。

    王云分配任务的时候, 赵宣儿一直冷眼看着她, 表情里面充满了得意。虽然王云从头到尾都板着面孔，可是苏媛媛知道她并没有为难自己。三个人的工作相比较而言，她的工作内容已经是最简单的。

    只是她能力不够而已。

    一股子倔强让苏媛媛不想认输。王云问她们对工作内容有没有问题的时候，赵宣儿捏着嗓子说没有，接着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苏媛媛也点点头，不动声色地也说没有。

    散会了。

    其实苏媛媛一头雾水。

    *

    校企合作项目，学期中正式开始。苏媛媛有一周的时间筹备前期工作，可是三天过去了。苏媛媛还是不知道该干嘛。

    天气越来越冷，游泳馆迎来了淡季，苏媛媛的工作并不是很忙，所以也一直拖着没辞。晚上回来的时候，王云也在寝室。顾茗和赵璇围在一起追剧。

    苏媛媛想了想，还是上去跟王云打了个招呼：“hi。”

    王云头也没抬，在写高数作业。

    苏媛媛有点尴尬。顾茗和赵璇也从电视剧里面抽身，看着她的好戏。

    “关于学生会的工作……”

    “我没有时间去辅导一个菜鸟。”

    苏媛媛的脸唰得红了。

    没有想到王云说话会这么刻薄。

    苏媛媛扭头就走。

    顾茗和赵璇果然抓着机会不放：“找你的桀哥去呗，你不就是遇到事情会找靠山么。”

    “你！”苏媛媛气得发抖。

    王云冷着脸冲道顾茗她们道：“许学长是我的上级，你们两个最好不要拿他来开玩笑。”

    顾茗和赵璇撇撇嘴，继续追她们的连续剧。

    她们还没想闹到跟许桀公开撕逼的地步。

    苏媛媛也不想跟她们争，跳梁小丑。

    没想到王云却单独对苏媛媛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没有能力，就别进外联部。废物靠谁都会被人看不起。”

    字字砸在苏媛媛心上。

    废物。

    “谢谢你的提醒。可是不知道我们三个组合里面，谁才是最后的废物。”

    王云并没有被苏媛媛的回怼激怒，她哼了一声，继续做高数作业。可苏媛媛不是傻子，王云满脸的蔑视，显而易见。

    *

    苏媛媛，你才不要当废物。

    洗漱后，她就在床上用手机百度查资料，点灯学着做方案，正干得起劲的时候，宿舍熄灯了。

    苏媛媛在一片黑暗中傻眼。

    可是她睡不着，还有两天的时间，她不要当废物。

    苏媛媛疯了一样从床上坐起来，穿戴整齐。

    “媛媛，你这么晚还出去干什么？”

    是赵蜜。

    “我……”苏媛媛迟疑了下：“我出去一会，别担心。”

    *

    整个公寓楼下都是昏暗的，苏媛媛出了公寓楼。路过宿管室的时候，趁宿管阿姨扭头的一个空挡，她一路小跑。

    阿姨并没有发现她，可苏媛媛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苏媛媛知道一个地方，路灯很亮。

    b大南门，大礼堂门口的那段路的灯光，足够她做方案用了。

    苏媛媛一路小跑跑到南门，在一处旮旯地席地坐下。

    豁出去了，说干就干。

    苏媛媛觉得心里面堵着一口气反而干劲十足，不觉得冷，也不觉得困。继续百度查资料，照葫芦画瓢，苏媛媛有了一个方案雏形。

    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地写满三页。

    苏媛媛伸了一个懒腰，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她还想再把计划修改一遍。

    “苏媛媛，你在干什么？”

    苏媛媛吓得不轻，笔记本直接滑落在地上，心脏扑通扑通跳。

    “这么晚不回寝室跑这里坐着干什么呢。”

    是许桀。

    苏媛媛没那么害怕了，放松地笑了笑：“宿舍熄灯了，我在这里借光。”

    许桀没有跟着她笑。

    他瞪着她的眼神很可怕。

    苏媛媛也收起笑容。

    许桀现在的样子，比刚才从背后突然叫她更让她害怕。其实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可是苏媛媛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苏媛媛，再跟我解释一下，现在凌晨一点半，你在校园游荡的目的是什么？”

    “宿舍熄灯了，我想出来借光做方案。”

    “明天做来不及了。”

    “能赚多少钱你这么拼。”

    “不赚钱。”

    “不赚钱你这么晚不要命了在这里熬通宵，脑残啊。”

    苏媛媛涨红了脸，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那你打黑拳，不也是不要命了？”

    许桀明显楞了一下。

    苏媛媛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脑残到家。

    “你知道我比赛的事情？”

    “唔。我看你身上那么多伤，回去碰到赵蜜和林涛……”

    “知道就知道吧。”

    许桀弯腰替苏媛媛捡起地上的笔记本还有双肩书包。

    “我来。”苏媛媛连忙道。

    “就会逞强。”许桀抽出苏媛媛的手，“手这么凉，你打算在这里蹲一夜的？”

    “我，没想好。”

    刚才一门心思做方案，她还真没想好是不是真在外面过一夜。

    “怎么不找我？”

    “你不是说最近忙么，林涛还说你一周不回学校了。”

    “那也得找我。”

    “找你管用吗？”

    “有用没用你都得找我。”

    “……”

    不跟你争，苏媛媛心道。

    苏媛媛站着。

    许桀也站着。

    苏媛媛感觉今天许桀心情不好，整个人看起来疲倦又骄躁。

    “你怎么了？”

    “跟我走。”

    许桀答非所问。

    “去哪啊？”

    没有回答。

    许桀带她来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苏媛媛不解地问：“我们要干嘛？”

    “你不是要通宵吗？”

    “嗯，”苏媛媛坚定地点头：“我今天一定要做方案。”

    “那就买咖啡吧。”

    “我不困。”

    “那是错觉，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老板，两杯卡布奇诺。”

    两杯热气腾腾的卡布奇诺，香味扑鼻，让苏媛媛难以抗拒。她很爱咖啡的味道。卡布奇诺，拿铁，摩卡……每次在超市里面，她都会对着不同品牌的不同分类看上好久。她记得每种咖啡的价格，但是从来没有买过。

    咖啡和巧克力，在苏媛媛的世界是奢侈品。

    咖啡杯像热水袋一样暖和，苏媛媛的手瞬间回温。

    许桀还买了一桶方便面。

    “你还没吃饭？”苏媛媛指着他手上的面桶惊讶无比。

    “没顾得上。”

    说话间，他已经付好钱。

    “走吧，去主席办公室。”

    “啊？”

    “你不是要做方案吗？今晚我们来好好研究研究你的方案。”

    “我不需要你帮忙。”

    苏媛媛小声道，生怕一句话又得罪了他：“我，我想靠自己。”

    许桀吸了一口咖啡，边走边回头：“当然得靠你自己。丫头，我没说帮你写。”

    “可我可以自己继续后面的工作，不需要一起研究方案。”

    “审核可以吗？”

    “什么？”

    “像小学生交作文一样。我是你们外联部的老大，你写的方案总得我签字批准吧。”

    “哦，那可以。”

    跟着许桀又回到b大园区，苏媛媛忽然反应过来。许桀刚才的意思是，她的方案是小学生作文？

    她，像小学生吗？

    ……

    ……

    整个校办大楼一片漆黑。

    许桀打开手机手电筒功能，楼道里面闪出一束光线。

    “你走前面。”

    苏媛媛依言走在前面，许桀跟在后面，帮她照路。

    “你办公室在几楼？”

    “六楼。”

    苏媛媛气喘呼呼地爬得昏天暗地，感觉已经转了好几个回转了还没到：“几楼了？”

    身后没有回答。

    手机的光线忽然灭了。

    走道一片黑暗。

    “许桀？”

    苏媛媛慌张地叫了一声。

    “许桀，你在哪？”

    黑暗中苏媛媛一只手被牵住，跟着就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开灯。

    室内一片明亮。

    许桀吹着口哨走向办公桌，把钥匙串扔到桌上面。

    “你耍我呢。”

    “对啊。”

    大言不惭。

    “快喝掉。”许桀指的是苏媛媛的咖啡。

    苏媛媛大口地咕咚咕咚把卡布奇诺吸进口中，醇香的气味灌满整个口腔。

    她一点都不觉得苦。

    “喝完了，”苏媛媛摇了摇空杯：“垃圾桶在哪？”

    许桀从桌子后面拿出来一个垃圾桶。里面一点点垃圾都没有，墨绿色的塑料桶上面套着干净的垃圾袋，跟新的一样。

    “先别扔杯子，还有这杯。”许桀又把他的咖啡杯盖子打开，把里面的几乎还剩一整杯的咖啡倒在苏媛媛的那个纸杯里面。

    “你在干嘛？”

    苏媛媛惊诧他的动作。

    “怕你嫌弃我脏啊。”

    “……”

    “我是说，你自己不喝？”

    “这么贵，我才舍不得喝。”

    “那你为什么舍得买？”

    苏媛媛没明白他的逻辑。

    许桀干笑一声：“你喜欢喝。”

    苏媛媛的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乱跳。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

    第二杯咖啡喝得索然无味，苏媛媛为了赶快喝掉，差点就噎死在上面。

    苏媛媛喝咖啡的空挡，许桀吃光了泡面。

    几乎一根面没剩下，他连汤都喝。

    许桀喝了大半碗汤了，照这个秒速还有五秒这个碗要见底。

    苏媛媛真的看不下去，她扔了咖啡纸杯，拦住许桀：“这个汤有毒，我看过新闻，不能喝。”

    苏媛媛把泡面碗扔掉：“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她很认真的。

    校友之间很正常的彼此关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媛媛觉得许桀听到她说按时吃饭以后的笑容非常耐人寻味。

    之前的疲惫和焦躁的感觉一扫而光荡然无存，面前的许桀重新满血复活。

    苏媛媛有点瑟瑟发抖。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方案。”

    苏媛媛忐忑地递交上笔记本。

    哗啦~

    哗啦~

    哗啦~

    许桀合上了本子。

    这是看完了吗？

    那是她蜷缩在小路灯下面写满的三页。

    心血是什么意思？uand？

    “呃，你看完了？”苏媛媛故作轻松。

    “苏媛媛，先说说什么叫计划。”

    什么叫计划？

    “事前准备。流程安排？”

    苏媛媛把想到的最专业的词语用上了。

    许桀点点头，又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他拉过来一个办公椅，让苏媛媛坐在旁边。

    苏媛媛接过自己的笔记本，打开水笔盖子，做虔诚状，准备洗耳恭听。苏媛媛甚至从包里面拿出来一只红笔。

    设想他等下的点评肯定会在笔记本上面勾勾画画的吧。用颜色区分一下会比较好。

    可是许桀显然没有跟苏媛媛在一个平台上。

    他点开了一个word。

    “苏媛媛，大数据时代，对于做计划的第一步认知是使用电脑。”

    许桀漂亮修成的手指开始在笔记本键盘上面跳起了华尔兹!

    苏媛媛默默地收起了她的笔记本。

    某种意义上她也用了笔记本，只是没有插电。

    《b大校企合作一期计划书》

    醒目的标题，被调整到居中。

    苏媛媛认真地看着。

    紧接着是分节。

    合作概况，双方背景，合作项目周期安排简介。分院报名起始时间，截点，每院规划的可收人数论证，面试日期安排。学生分流，负责人职责细化。

    一气呵成。

    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一份完美的计划书新鲜出炉。苏媛媛整个人都看呆了。

    许桀调整了格式，段落行间距1.5倍，微软雅黑字体，大纲视图标题分级，标准的职业文档格式。他轻轻地点了下打印键，打印机开始吱吱地启动工作。

    几张雪白的a4纸被打印机抽了进去，翻转，吐出，透着未散去的温度滑落在苏媛媛腿上。

    “可是，这不是我自己做的。”

    计划书虽然完美无缺，可惜没有她苏媛媛半点功劳。这么交出去，只是窃人果实。

    “苏媛媛，我要的不是规整的计划书。我需要你做的，是按照计划书上的安排，机动灵活调整，最后在deadline之前给赵宣儿准备好一百位学生的面试名单。并且你要保证这个过程十八个分院对每个院的参加学生人数没有任何异议。”

    “会有什么异议？”

    “会有觉得专业不对口，没有一个人报名的院系，你要想法去鼓动。也会有报名人数扎堆，你必须从初始环节就砍人的院系，你要想好你砍人的依据和方法。”

    有这么多环节需要考虑的吗？苏媛媛真的没有想到，第一项外联部工作的精华竟然这么多。这么对比，她自己写的那三页纸真的只是小学生作文。没有重点，毫无章法。

    “苏媛媛？”

    “嗯？”

    苏媛媛抬起头对上许桀熠熠闪光的眸子，她心慌地一躲。

    “你得自己去闯。学生会都不敢玩，会在社会上死得很惨。”

    “我知道了。”

    苏媛媛点头，心却是虚的。

    “随你怎么玩，苏媛媛。”

    “嗯？”

    “出事了我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