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拯救冷情铸剑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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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魔转过身来, 惊起一群黑鸦。

    月色荒芜的照着,魔苍白的脸上无悲无喜。她偏头看了看来者,道:“我本以为你会一个人来。”

    明暄的嘴唇开合两下, 还是保持了缄默。

    这个时候, 以两人的关系、立场, 似乎说什么都不太恰当。

    见到她这个样子,魔反倒笑了:“师姐, 你还是老样子……不为我介绍一下么?”

    明暄抿了抿唇, 似乎是想要笑一下, 她握住姜离的手腕, 对魔道:“这是又雪,当年的那柄剑,也是……我的爱人。”

    明暄朝姜离道:“这是我的师妹, 聂枫吟。”

    姜离的心情已经从最初的讶然平静下来, 她得体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明暄见的人竟然是那个传言中欺师灭祖的师妹, 而且, 两人的关系似乎没有那么水火不容?

    “爱人。你也有了喜欢的人啊……”聂枫吟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意, 快的让人几步捕捉不到,“不知不觉,也过了这么久了。”

    自师父死,自她被封入罪渊,也已经有几千年。

    她并指为爪, 划开一道空间, 自里面取出一坛酒。

    “山下的那个小酒铺也没了, ”她拎着酒转过身,往树林深处走去,“买不到梨花白,只能用竹叶青凑合凑合,不介意吧?”

    明暄跟上,摇头道:“自然不介意。”

    姜离在一旁默默跟着,她觉得两人之间有一种难以插入的氛围,并不是那种让她吃味的感觉,而是更类似于……老友之间的那种默契。

    过去发生的事在她眼里始终是一个谜团。

    最后三人到了一个小土包前,上面立着一块无字碑。

    土包周围没有杂草,此间多风雨,碑上也没有沾染泥土。可以看出,这里一直有人精心打理。

    “是师父的衣冠冢。”明暄垂眸,鸦羽般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衣冠冢?遗体呢?

    姜离按捺下心中疑惑,安静的随二人子桐坐下。

    聂枫吟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两个碗,摆在姜离和明暄面前,然后开了梨花白倒上。

    “没想到还有一个人要来,碗带少了,”她扬了扬酒坛,“所以,剩下的都归我。”

    夜风吹过,树叶子凄迷的沙沙作响,聂枫吟呼出一口气,举起酒坛仰着脖颈灌了一口。

    她席地而坐,动作间右手的袍袖滑落,露出一个漂亮非常的琥珀珠子。

    这珠子被金线小心的穿过,绑在手腕上,看上去养护的很好。

    姜离没有想到,接下来的时间都很静。

    是的,静。

    没有人挑起话头,以言语表达哀思。

    或许是过去的往事太狰狞,再回忆时得到的只有痛。

    但无声的哀鸣已寄托在了风里。

    明暄抿了一口便不再饮了,把酒水都祭了黄土。

    聂枫吟倒是一口接一口的灌,喝不下去了,酒水就顺着脖颈流下去。或许是呛着了,她猛地咳了两声,眼瞳中水雾迷蒙,就像是莹润的红宝石。

    几人静坐至了天明。

    聂枫吟摇摇晃晃站起来,往树林外走去,临行前,她对明暄说:“你可要抓牢了,不要像我一样。”

    不要像我一样。

    明暄呼出口气,神情认真,轻声道:“我会的。”

    背着墓碑的方向,她朝二人摆了摆手,就算作是告别了。

    直至聂枫吟的身影完全消失,明暄也没有开口问过,以后就是陌路了吗?

    她大概也清楚,再见面时,若没有意外,就是战场上的不死不休了。

    无论前因如何,现在,聂枫吟是魔,而明暄是人。

    姜离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问明暄:“我们也走吗?”

    “再等等。”

    随地摆放的碗,倾倒在一旁的空酒坛子,明暄望着一地狼藉,有些无奈。

    “这一点,倒和以前一样,丝毫没有变。”

    她认命的把东西收拾起来,墓碑旁又变得那样干净,它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抹去了痕迹,就好像两个弟子从没有来过一样。

    姜离看着,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以二人的身份,又确实是没有办法公开祭拜的。

    她又想,以前聂枫吟没有破封而出、她也没有到来的时候,明暄是否像今天一样,提着一壶酒,独坐到天明?

    收拾好后,明暄对姜离说:“我们走吧。”

    却收获了一个暖暖的掌心,和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满满的疼惜。

    明暄的眼睁大一瞬,然后漾起笑意:“没事了。”

    下了山,在早霞的映照中,明暄和姜离御剑而归。这次她们行的并不急,微风拂过面颊,舒适的有些惬意。

    明暄为姜离讲了当年的一些事。

    “器峰中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我听过不少,其中有一点他们弄错了。那就是,师妹入魔是在师父死之后。”

    “师父的死,另有隐情。”

    “……原来如此。”又或者说是果不其然?

    这一晚看见聂枫吟对于师父的深厚情谊,姜离便明白,当年的事一定不是传言中说的那样。

    “师妹她啊……是因为师父而入的魔。”

    明暄陷入当年的回忆中。

    “当年的种种牵扯到了不少东西,总之我和师妹追查下去发现,”明暄的语气有几分冰冷,“师父是被逼死的,而做出那一切的,是当时一个大宗派的几位长老。”

    “那时的太央宗还不是天下第一大宗,我和师妹也不过是两个修为浅薄的小辈。”

    “师妹很强,可是那也不过是相对于年轻一辈而言的。”

    她又怎么对付的了活了千年的老怪呢?更何况,那几个老怪背后还有一个偌大的宗门。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并不太清楚,那段日子我浑浑噩噩,只知道师妹走了一段时间,等我再见到她,她已经成了魔。”

    成魔修容易,成魔何其苛刻啊,魔自浊气中而生,人却是脱胎于黄土。想要成为魔,就要彻底改变自己的体质才行。

    时至如今,明暄也不知道师妹是如何做到的,但她大概能猜出来,那一定是一个极痛苦的过程。

    “现在想想,师妹应当是特意回来见了我一次,也没有聊太多东西,她只是对我说了句,‘对不起’。”

    “再然后,魔就对人族开战了。那几个长老无声无息的死在了战场上,死的人太多了,他们的死甚至没激起什么水花。”

    太讽刺了,她们最最敬爱的师父,她们在山上平静却温馨的日子,就因为这几个烂人,几个连死都无声无息的烂人,全都被毁了。

    姜离思忖道:“最初的人魔之战,原来其中还有你师妹的影子么……”

    “可以这么说,但是她也只是推波助澜了一把,魔族当时早就有称霸大陆的野心了。”

    姜离环住明暄的腰,把下巴搁在明暄肩上。

    “那场大战旷日持久,最后没有办法,人族准备倾全族之力,铸造出一柄剑,一柄和上古名剑溟渊相抗衡的剑。”

    “而我就是那个被寄予厚望的人。”

    明暄注视着前方绚烂的朝霞:“我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从大义上讲,人族需要这么一柄剑,而这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另一方面,作为一个人,一个有私心的人,我并不想把我的师妹封入地底。”

    她的眼睫颤了颤:“那是我的师妹啊,我身为师姐,不能护住她,不能为师父报仇,反而……”

    姜离把明暄抱得更紧了。

    明暄呼出一口颤抖的气,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时至如今,我一直在痛恨我的无能。”

    姜离终于明白了一切的原委。

    于是明暄在那之后刻苦修炼,成了冰雪一般的明长老。

    “开炉的前一天,师妹潜入营地,找了我一回。”

    “那是我在她成魔之后第二次见她。”

    “她说,‘铸吧,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要结束了。

    姜离轻声道:“或许那对于她来说也是好事吧。她原本是人族,却亲手挑起征战,把她封入地底千年,或许会让那时的她心里好受一些。”

    是惩罚,也是救赎。

    “嗯。”

    “说起来,她现在的立场是什么,魔那边吗?”按理说,聂枫吟如今已经没了为战的理由。

    “或许吧,她毕竟已经成魔数千年,总该为自己的种族做打算了。”

    明暄叹息一声,这样猜测道。

    这时恰好到了太央宗器峰,二人止住话头从飞剑上下来。

    走至清净居,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系统这时冒出来,惊呼道:“男主!龙绍!”

    姜离顿感头疼,还是那一脚踹的太轻,男主这么快就养好伤回来了。

    龙绍是明暄的徒弟,以后弄不好还真能朝夕相对。

    正头疼怎么对付时,却听龙绍指着姜离大喊:“是你!?”

    他对着明暄道:“师父!这是抢我剑的贼人!”

    姜离就真有些好笑了。

    他的剑?

    于是她就真的笑了,上前一步抱肩道:“你的剑,是指溟渊?”

    身在器峰演武场的溟渊打了个喷嚏,有些莫名其妙:剑灵也会像人族一样感冒么?

    龙绍:“我……”

    姜离步步紧逼:“渊域可是禁地,你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难道说,是有人告诉了你什么特别的消息?”

    龙绍无法反驳,求助一样的看向明暄。

    他的师父最护短了,应该……会帮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