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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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阅璋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两日,期间秦涪疏哭闹着不去皇宫,要留在府中守着她。明枝无奈,只能差人给宫里递了消息,好在三皇子没有在意,他就这样待在了家里。
也是一场大雨,雨水冲刷着屋檐,拍的刷刷作响,那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好似晶莹的帘子。
小丫鬟行色匆匆的敲着门,在明枝开门后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然后一脸为难的看着她,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明枝皱着眉让她离开,理了理衣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了屋内。
赵阅璋正靠在床上看书,见她过来,问了一句,“出了何事?”
明枝替她把锦被向上拉了些,笑着回道,“没事,那小丫鬟把您的药撒了,急的快哭了,来找奴婢告罪呢。”
“撒了便撒了,难喝得紧,我不喝药也会好的。”说着看了看院子里的大雨,担忧的问,“涪儿可来了?这般大的雨可别着凉了。”
秦涪疏每日都会过来陪她,现在这个时辰却是已经晚了,是大雨了没来还是在路上了也不知道。
“夫人,要不奴婢去和小少爷说一声,今日就不过来了。这么大的雨,路上也不好走。”赵阅璋点了点头,“去吧,让他这几日都别来了,要是过了病气给他,我心里不好受。”
明枝离开后吩咐了一个小丫鬟进屋伺候,就撑着伞小跑着往秦涪疏的院子里去了。
院子里围了一群的人,她即使打着伞,到的时候也快要湿透了,鞋上和裙摆上满满的都是泥,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狼狈。
一个门房走过来小心地接过伞,跟她说着情况。
“小少爷说今日夫人好些了,他可以放心进宫了,晴悦姑娘就带着他去了。可没多久又回来了,晴悦姑娘身上全是血,小少爷也摔了腿。我急忙的就把小少爷背回来了,晴悦姑娘也在旁边的屋子里。”
明枝点了点头,推门进了屋,顺口问道,“大夫请了吗?”
“请了。”
“待会儿大夫来了带去夫人院子里,就说小少爷忧心夫人病情,出门给请了大夫。”
她将房中其他人赶了出去,转身关上了门。
秦涪疏浑身湿漉漉的,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换衣裳。他一张小脸煞白,紧紧的咬着牙齿愣是不吭声。
明枝在屋子里翻出一个大大的药箱,就开始给他治伤。
“小少爷,告诉奴婢,是谁干的?”
秦涪疏伸出手想让她抱抱,明枝却因为手里有东西轻轻地推开了他,他红着眼睛委屈的说,“是一群白色衣服的人,我们在巷子里遇见了他们。那时候我和晴悦姐姐在轿子里,听到打斗声以后晴悦姐姐立马出去了,然后就打了起来。姐姐让我回府找人,我就很快的跑,可是有人来追我,我就摔了,他要杀我,晴悦姐姐及时的赶过来,带着我就回来了。”
明枝给他处理好腿以后,就帮着他换了衣裳,还不忘嘱咐,“这件事情奴婢会处理,小少爷这几天就待在院子里好不好?夫人病还没好,她生气了就不好了。”
秦涪疏有些委屈,他想去找母亲,让母亲帮他,他很害怕。可是既然明枝这么说了,他向来不会反驳别人,便也答应了,只是还腻在明枝怀里不愿意放手。
明枝也不急,慢慢的把他哄睡放在床上,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夫人需要你啊。”
出门后告诫众人今天的事不能传到夫人耳朵里,就进了晴悦的房间。
晴悦已经昏过去了,她处理了伤口以后,把人抱着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间。这才慢悠悠的进了厨房,做了一碗粥给赵阅璋送去。
夫人的身体还不好,多余的事情不能告诉她,以免她气急攻心出了什么毛病,只不过,这次那些人来者不善,看来,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了。
当天夜里,雨已经小了很多,将军府的一棵树上,挂上了银色的小铃铛。
那铃铛不会出声,只随着风而摆动。
在一个隐秘的宅子里,有这样一群人。在得到铃铛的消息后拿上了武器,向着京都赶来。
他们一个个长得平平无奇,老实的就像是庄稼汉子,可此刻却尽显肃杀之气。
对于明枝所做的一切,赵阅璋一无所知,她这次病得厉害了,好几日没能下床,大夫开的药又苦又臭,每日都得捏着鼻子才能送进嘴里。
喝完后一整日都恹恹的,不过也还好,左右不过是困了就睡,也没人打扰,算是能好好休息一阵了。
晴悦和小少爷遇袭的事,明枝瞒的很好,府里也没人不长眼的给赵阅璋透露口风。只是那安南王后来还来找了两次,都被明枝给挡回去了,就说夫人尚未痊愈,小少爷忙着侍疾,恐招待不周。
也暗自纳闷,这安南王和将军府也没听说有往来啊,怎么来的这般勤。
长时间的风平浪静,让赵阅璋察觉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以往就算再不关心,宫里都会送出来一堆珍贵药材,或是直接派两个御医过来,如今这一声不吭的反应,不像是皇上的作风啊。
许是他也想好了对策来对付自己?
她让人搜罗了一堆杂书,权当看着解闷。
虽纳闷秦涪疏一直不过来,却也没问。虽说她是慈母,但是一直想要让涪儿早日长大,他如今太小了,不通人情,不懂事故,还是一个遇见问题就想要找母亲的孩子。
若是寻常人家这般也不错,只要不调皮就好了,可他不是啊,他是将军府的独子,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平庸。
外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都在指望着他不成器,好数落望北将军终是虎父犬子,唯一的子嗣难担大任。
“明枝,你说三皇子的功课可好?”她斜倚在榻上问道,手中的书卷许久未翻过一页,就那么拿着一动不动的。
明枝想了想答道,“功课说不上出彩,武艺却是极好。”
“比涪儿好多少?”
“比起小少爷……该是两个小少爷吧。”她有些迟疑的说着,仔细想了想那日在宫里见到那少年练剑的场景,是了,比起小少爷,两个,只多不少。
赵阅璋将手中的书放在膝上,往后靠着仰面苦笑,她是不是太宠这孩子了,被先生夸赞几句就大意了。也没好好想想,先生不知涪儿肩上重任,自是用一个十岁孩童的要求来的,可偏偏不行。
他不能再当一个十岁的孩子了。
往后,若是自己有了什么意外,这将军府,都是要他来撑的。
“你明日召一个人过来教小少爷练武,不能让他再这么懈怠了。”
明枝正在整理着赵阅璋的首饰,听到后一个不留神被盒子里的木簪子扎破了手。这木簪子是小少爷亲手做的,用一根细长的圆木棍削尖了一头,削的那头尖得很,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扎到。
样子就跟支筷子差不多。
以往夫人最爱戴了,有时候整理发髻一个不注意也会被扎一下。只是上次去宫里赴宴,不好戴着去,就取了下来,这些日子病了未梳发,倒是叫她忘了还有这么个小东西。
她用帕子按在手指上,眼睛盯在那木簪的血迹上问道,“夫人,召人过来,是否……太过严苛?”
她保持着镇定,生怕这些日子的隐瞒败露。
她已经把人召过来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巧。
赵阅璋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疑惑,说道,“你刚自己不也说了吗?三皇子比得上两个涪儿,若是再不严苛一些,他能比得过谁?”
“是了,”明枝笑着把木簪上的血迹擦去,盖上盒子后缓缓走到赵阅璋身旁替她扇扇子,又说道,“倒是奴婢多话了。夫人,这几日安南王总是过来拜访,不知是何缘故,已经挡了三四回了。”
“呵,且随他来,不见便是。”她冷笑着回道。
这一切,不过都是这位王爷惹出的事端,若是他不提,皇上是绝不会起了将一个守寡的妹妹嫁给王爷的心思。
这小王爷,年纪轻轻,倒是让人看不清他的手段。京中贵女,娶谁不好过娶自己,他究竟是真的无心之举,沉迷皮相,还是说另有图谋。
若是前者倒不足为惧,见招拆招罢了,若是后者便有些难缠了。会在自己身上图谋,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明枝虽和赵阅璋打小一起长大,却是不太敢在她心情不佳的时候多话的,她的脾气比起宫里的那位,也差不离。所以也没问这安南王总来是个什么由头,只沉默的扇着扇子。
待在公主身边的人,只需要多做多看,少说话就成。
今天难得是个大晴天,一群小丫鬟将褥子毯子都拿出来晒了,阳光正好,她们不觉得热,还高高兴兴的凑在一块儿浣衣。
管事带着小厮把将军书房里的书全部搬了出来,摊在院子里晒。
府里很热闹,什么时候都是。
这些丫鬟小厮们年纪都不大,正是爱玩闹的年纪,赵阅璋也甚少管教他们,就让他们随便闹,否则这府里太空了,让人心里发慌。
她闭着眼假寐,自小练功,无感比常人灵敏许多,还能听到外头的管事让小厮们小心些,说这是将军生前最爱看的书,或是说这是小少爷将来要读的。
唇角翘起,笑意止都止不住,秦有望草莽出身,虽然带兵打仗无人能及,但这看书想来是不大会的,再者就是,秦将军大字不识几个,若真要让他看书,不比关起来难受?
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秦有望从未学过兵法战术,识字不多,只有一身好武艺,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自上战场以来,未尝一败。
先皇在世时他还不是将军,只是一个小将领,有一次先皇御驾亲征,回来后便同她说,在战场上看到一个天生的将才,若是兄长登基了启用他,那便是如虎添翼,再不愁北边蛮族了。
她那时候没上心,只因先皇为了逗她开心,往往喜欢把事情夸大了讲,次数多了,她也知道父皇多半又是唬她的。
若是那时,她便对秦有望好奇,去看他一眼,是不是会爱上那个注定不凡的男人?
她不知道,也无法想象,无论做何种深情的样子,都无法掩饰,他从未见过秦有望的事实,不知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秦有望大概也不知道,那个对自己“用情至深”乃至咄咄相逼的宜嘉长公主,究竟是何方妖魔。
能这般不知廉耻。
就是了,做出这样的事,不就是不知廉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