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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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文其出了将军府就悄悄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纸片,就靠在将军府的的墙壁上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还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一路含笑回了自己府中,想着回去后还是要托人找找青色的莲花,移栽到府里,到时候成了亲宜嘉会喜欢的。

    府里也有些热闹,只是和将军府是没法比,他们在西南向来是不过立秋的,只是几个小丫鬟会聚在一起说说话,管家阿古爷爷心善,会给府里的下人赏些碎银子,许他们一天假可以出去逛逛。

    “唉,等等,”陶文其伸手拦住了一个正要出府的丫鬟,把那张红色的纸片凑近她眼前,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小丫鬟驻足,想伸手接过来就被陶文其躲了过去,只能无奈的说,“王爷您好歹让奴婢凑近了看一眼呀。”

    “你看便是,别动手。”陶文其把纸片凑近她,一边提防着她伸手来拿,一副防贼的样子。

    “可能是个纸人吧,长辈剪给家中小辈贴在衣裳背后辟邪的,这是这剪得……有些丑了。”

    小丫鬟不确定的说道,看着陶文其发愣就匆匆的告了罪跟小姐妹离开了,虽说管家给了一天假,但是大家都是在晚膳时就回来的,不会那么不懂事在外逗留太晚。

    所以这一天的时间弥足珍贵。

    陶文其把纸人仔细的叠好放进怀里,轻轻地说了一句,“哪里丑了,明明那么好看。”

    这个小时候有些刁蛮的小公主长大了,她会给孩子剪纸人了,还会在自己唐突了她以后对自己很温和的讲话。

    她终究不是那个对着旁人看都不看一眼,对所有事都冷眼旁观的宜嘉公主了。不再是自己怎么想都高攀不上的赵阅璋了,现在自己可以和皇上求娶她,没人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他有些难受的攥紧了胸口的衣裳,心脏一瞬无法控制的疼。

    我没用,让你受苦好几年,幸好,兜兜转转我还有机会拥有你。

    “王爷,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西南啊?”阿古爷爷小跑着走过来,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汗,便说道:“您在京城已经待得够久了,皇上有什么事也该处理清楚了吧?符诸大人送了信过来,说是让您尽快回去,您在京城待了快一个月了,大家都很担心。”

    陶文其刚想拒绝,就被阿古爷爷打断了,“您要实在没办法,就先回去看看,到时候再来。别让他们担心,这皇上突然召您进京,大家心里都没底。”

    后面这几句是小声地凑近陶文其耳边说的。

    “这样的话,阿古爷爷您先回去,让符诸他们安心,就说,就说本王留在京城是为了求娶王妃,无事的。”

    “这怎么行!老奴走了谁来照顾您?”

    “有什么不行的,那么多丫鬟小厮,还能饿着我不成?您就回去吧,顺便亲自帮我带封信给符诸。”

    阿古爷爷原是要拒绝的,听了他的话立马答应道,“很重要的信吗?好好好,老奴一定亲自送到,王爷放心,一定亲手交到符诸大人手上。不过,这王妃……”

    “哈哈哈,”陶文其打着哈哈,窜进了书房里取出一个信封,严肃的叮嘱道,“阿古爷爷,一定要亲自交到符诸手里,别的人谁都不能打开,包括您,知道了吗?”

    “老奴知道了,不过这王妃……”

    “那什么,阿古爷爷您这就走吧——付承,你送阿古爷爷离开,千万照顾好他啊,要是出事了本王拿你是问。”

    “遵命王爷!”

    他看着阿古爷爷被付承搀扶着离开,好几次想扭头说话都不方便,只能作罢的样子就忍不住笑眯了眼,阿古爷爷走了,往后府中就没人敢管自己了。

    省得自己下池子种个荷花都得被念叨,若是自己求娶宜嘉的事被知道,免不得又是一通说教。

    阿古爷爷人是好的,就是迂腐了些,他是自己爷爷的管家,和爷爷一样注重礼法和门风,是万万不能同意自己娶宜嘉的。

    左右不过是说,就算贵为公主,那也是嫁过人的,配不上王爷;年纪这般大了,配不上王爷。不曾想想,若是宜嘉没有嫁过人,哪是他可以肖想的。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赵阅璋院子里的桂花树被打掉了一地的桂花。

    赵阅璋听到了雨声就起了身,披上外袍走到窗边去看,那一滴的桂花落在地上染上了泥,树上原本就不多的黄色小花越发少了。

    怕是过几日摘不到花酿酒了。

    打开了房门,门外守夜的两个小丫鬟冷的不停搓着胳膊,看见她出来连忙搀扶着,问道,“夫人为何起身了?要奴婢进去伺候吗?”

    她摇了摇头,摸着两个小丫鬟有些发凉的手说道,“这雨下的太大了,我出来和你们说一声不必守了,各自回去休息吧。”

    两个小丫鬟乖巧的应了就离开,她是向来不喜欢有人在床旁守夜,所以只让人在门外守着。虽是有些苛刻,但在宫里便是这个习惯,难改了。有人在床旁守着她是睡不着的,或许好不容易睡着了,小丫鬟一个动作她就醒了,恼得很。

    夜里凉,她裹紧了外袍看着倾盆而下的大雨出神,好像,母妃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场大雨。那日先皇教她射箭,直到天阴沉了才回宫,刚回宫小太监便来禀,说是母妃不行了。

    她扔下箭筒,甩开先皇想要抱她的手,飞快的往母妃宫里赶,却只来得及听母妃的最后一句话,“你往后在宫中,万万小心,不可懈怠。母妃不想……不想在下面……看见你们兄妹俩……”

    还有那包银针,是母妃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母妃去后没多久,先皇就病了,拖了一年半,也就去了。

    就只剩她和兄长,哪知新皇登基,她兄长也没了。

    那时候她才觉得冷,就像是三九天里被扔进结了冰的湖里,那么冷,却又动弹不得,明明只要一使劲就能出去,却怎样也无法动,就连抬抬手都那么难。

    旁人说她是迁怒孟婉清,这事她虽有错,却也情有可原,皇上要的人,谁又能拒绝?

    可她就是恨,别说什么迁怒或是无法拒绝,她恨就恨了,孟婉清不能拒绝皇上,也无法拒绝她的恨。

    天道好轮回,终有一日,她要孟婉清知道,背信弃义之人,不得好死!

    她走进雨中,任由大雨淋湿了头发和衣裳,在地上抓起一把桂花,那桂花沾着泥,脏了她的手。

    她却丝毫不在意,拿着就进了屋。

    死去的人已经没了,总要给活着的人留点念想不是吗?

    赵阅璋笑着取出一个靛青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两尾红色的鲤鱼,她把桂花带着泥放进里面,然后挂在了窗边。明天一早,进宫一趟,把这个荷包送给近来过度操劳的皇后娘娘,让她也念念亡人的好。

    大雨下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地面还是湿的。

    赵阅璋起床梳妆结束后就随便用了些早膳,然后和秦涪疏一同进宫。她今日穿着靛青色的尼棉绫齐腰襦裙,胸前绣着一枝梅花,外袍是黑色绣着白色仙鹤的织锦缎,看起来就气势惊人。

    她领着秦涪疏进了宫,让明枝带着他去三皇子那,自己便往宜桢的宫里去了。随行的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长得平平无奇,表情却甚是严肃。

    进了门便看见一大片桂花树,赵阅璋忍不住驻足,问一旁的宫女,“你家公主也喜欢桂花吗?为何之前从不曾听她提起过?”

    小宫女朝着她盈盈一拜,“回公主,奴婢也不曾听公主提起过,只是前些日子陛下路过,看素寰宫冷冷清清,便叫人修缮一般。公主怕麻烦,就嘱工人们移了些树过来,说是不必麻烦了,总归……总归,也住不了多久了。”

    “是吗?”

    到时候又是人走楼空,留下满院子的桂花孤零零的开过一个又一个花季。

    宜桢得了消息被丫鬟扶着出来迎接,她笑得真挚却难掩眉间的忧愁和苍白的脸色。穿着也是素白,一头青丝只松垮垮的挽着,未施粉黛,看起来不大好的样子。

    “妹妹可终于把皇姐给盼来了。”

    她笑着上前挽着赵阅璋就不撒手,直把人带进了屋内才扶着她坐下,笑盈盈的给她倒茶,还不忘说道,“前些日子皇姐染了风寒,本想去探望的,哪知我自己也身体抱恙,不便出宫。好在皇姐来看我了,省得我一个人待在这无趣得很。”

    赵阅璋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宜安的身影,纳闷的问道,“宜安那丫头呢?你病了她不来看看你?”

    宜桢怀里抱了个暖炉叹气,“那小丫头气性大,前些天去找皇上了,吵了一架,被罚在小佛堂里抄佛经呢。”

    小佛堂是皇室一位先祖建的,目的是为了缠绵病榻多年的皇后诵经祈福的,哪知一代代的传下来,变成了后妃和公主们关禁闭的地方。

    宜安那小丫头虽性子跳脱,但向来害怕小佛堂的冷清和阴森。这次会去找皇上,怕也是为了宜桢的婚事。

    她略加思索,说道,“待会儿我去皇上那看看吧。”

    “不必了皇姐,关了五日,明日就出来了。也……也当做是磨磨宜安的性子,省得我走了她到处惹事,我也没法子帮她解决。”她说着就红了眼眶,望着赵阅璋字字泣血的说道,“皇姐你说,要是我离开了,宜安怎么办啊,她虽不小了,却还是小孩子心性,我生怕她出什么事。夜里总是睡不着,恨不得把她也带着走。”

    她向来内敛,如今这般却是叫赵阅璋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摸出手帕递给她,看着她低着头无声的落泪。

    眼泪一颗颗的滴在裙摆上,滴滴点点的连成了一片。

    赵阅璋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她不知如何安慰,自己尚且不如意,倒是不好安慰宜桢。难不成还要和她说,莫哭了,怎么也好过我嫁给一个牌位吧。

    或许宜桢这傻丫头真的会觉得嫁给那样的人,还不如嫁给一个牌位来的安稳。想想便糟心,嫁给纨绔有嫁给纨绔的苦,嫁给牌位有嫁给牌位的苦。

    谁也没比谁好过,都是半斤,就别心疼八两了。

    宜桢哭了好一会才止住,丫鬟用帕子沾了水递给她擦了擦脸。眼眶还是红的,明天定是要肿的。

    “宜耘皇姐的驸马已经定了,江南韩家的大少爷,韩凤先。”

    “就是那个江南第一美男的韩凤先?”

    “是了,气得两天没吃饭了。母后见了皇上多少次了都没改,我还在想着,会不会是等着一起下旨呢。”

    “你作何打算?”

    “我见了宜耘一面,已经商议好了。”她看着赵阅璋笑了笑,接着说道,“若是皇上不肯改主意,我们便自请下嫁。只说公主府太过冷清,想同婆母妯娌一同住,热闹些。如此这般,也算是给了夫家颜面,向来不会过多刁难。”

    赵阅璋皱着眉,怎么想这也不是宜耘会答应的事,便问道,“你出的主意?”

    宜桢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炫耀的同她说,“宜耘皇姐想的,她说嫁的远远的,省得看着……的脸心里憋屈。”

    她含糊略过的词就是皇上的名讳,宜耘胆子大,直呼皇上名讳的事情时常发生,她却是不敢的。她生来母妃便不受宠,习惯了伏低做小,谨言慎行。

    赵阅璋失笑,“这丫头怎么不想想若是嫁到江南被夫家为难了该如何自处?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还真以为自己是女侠呢?”

    那江南韩家虽是商贾出生,但祖上是做镖行生意的,一个个身手了得,如今虽然也做了别的生意,但是族中弟子功夫应该不弱。

    江南首富的长子、丞相家幼子,一个个嫁的都是什么人家啊。

    什么时候,大启朝的公主容他赵仁骥这般轻贱了?

    他到底是昏了头还是怎么的,一通乱指亲,还当什么皇上,去市井做媒人不更快活?

    赵阅璋辞了宜桢后就去找了孟婉清,她要去千岁千岁千千岁的皇后娘娘那里套套话,也看看这位令她‘朝思暮想’的皇后娘娘有没有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