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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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仪宫里,孟婉清躺在榻上,岸月正给她揉着腿。

    “岸月,你说本宫这次是不是做对了。本宫去求了皇上,让他三思宜耘的婚事,虽是跪的腿有些疼,但太后对本宫许是改观了,还派人送了药膏过来。”她美滋滋的想着,太后自她进宫就看不上她,这次竟然还派人送来了东西。

    失了皇上的宠爱没关系,只要能得到太后的帮助也是不错的,皇上向来孝顺,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应该不会冷落自己。

    “是的,娘娘做的自然是对的。”

    她眼中一片寒意,她今日出宫办事,一回来就听宫里的小丫鬟说娘娘跑到御书房前跪着,请求皇上不要把宜耘长公主下嫁江南的事情。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来不及多想,匆忙忙的去把人劝了回来。

    皇后娘娘急了,她心里清楚,所以不得不另寻法子,为了宜耘长公主的事去求皇上。一来让皇上知道她心忧他的胞妹,不忍她受苦,二来也求皇上见她一面。

    出发点是没错的,可她错就错在,宜桢长公主的婚事已经传了一些日子了,她不为所动。如今,却为了宜耘长公主大动干戈,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她对这两位公主并非一视同仁吗?

    再说了,皇上决定的事,岂容后宫女人插手,枕旁风是吹得的。可是长跪这就是在逼皇上,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被女人胁迫。

    你啊,是真蠢啊,若是没有皇上的宠爱,你在宫里就是个活靶子。

    “皇后娘娘,望北将军府的夫人来了。”小丫鬟进来通报。

    孟婉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赵阅璋的声音。

    “许久未见婉清姐姐了,怪是想念的,今儿个正好有空,过来坐坐。”

    她也不用人招呼,自己坐在了椅子上笑意盈盈的看着孟婉清,然后吩咐身后的小丫鬟,“外头天热,本夫人来了你们宫里,一杯茶都讨不着?”

    小丫鬟一张脸急的通红,求救的看向孟婉清身后的岸月。

    “娘娘,您和秦夫人先聊着,奴婢去给您沏壶茶过来。”

    “嗯,去吧。”

    岸月顺手捏住小丫鬟的袖子把人带走了。

    赵阅璋看着岸月的背影想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个宫女在哪见过。她也没有深究,回过头说道,“怎么着,换新丫鬟了?你那俩陪嫁呢?”

    “赵阅璋你别给本宫装模作样的,说吧,来做些什么。”

    赵阅璋笑着从桌上的盘子里拿了块糕点,慢悠悠的说道,“都说了,想你了,来看看你咯。”她嗤笑一声,将剩下的糕点扔回盘子里,嫌弃道,“你身边的东西还是一样的难吃。”

    “你!”她本想反驳,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我说你怎么有空过来呢,是知道了要嫁给安南王当王妃的消息,高兴的吧。赵阅璋,你不是自诩天之骄女,谁都看不上吗?怎么啊,守寡五年这般难受,连那粗鄙之地的一个小王爷也这般欣喜。”

    出乎她的意料,赵阅璋没有生气,只是拾了一块儿糕点,做打闹状的扔到她身上,娇笑着说道,“婉清姐姐揭人伤疤,好生讨厌。不过,我听说宫里新升上来一位惠妃娘娘,是徐丞相的嫡女。姐姐可怎么办啊,孟家没落好多年了吧,没有娘家人帮衬,姐姐过得很苦吧。”

    她一副心疼的厉害的样子,皱着眉拿着帕子假意在眼角擦着。

    “你有何资格嘲笑本宫!本宫再不济还是大启的皇后,你呢?你那亡夫的牌位搂的可舒服?当初抱着牌位嫁进去不是很贞烈吗?现在又要改嫁了,你可真是个笑话!”

    “那也比姐姐好,为了一个男人,家族没落,父兄多年不得升迁,你的族人,可恨你?”

    “……”孟婉清被戳到了痛脚,憋住了一口气,拼了命的想反击,不能,不能让赵阅璋占了上风!

    “宜嘉长公主不如想想,这次皇上下旨会怎么写,宜嘉长公主和安南王互生情愫?坊间你的风流韵事又可以多一桩了,本宫想想啊,因为‘情根深种’对爱妻刚死的将军逼婚,因为‘互生情愫’不顾府中幼子。宜嘉长公主真是世间女子的楷模啊,潇洒!”

    不得不说,她说中了赵阅璋心里最深的顾虑。

    那圣旨怎么写她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任由皇上给她泼脏水,被百姓唾弃的感觉她已经尝过一遭了,再受不住了。

    她听从先皇的教导,对百姓和煦,乐善好施,积极赈灾。可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那道圣旨,‘狐媚子’‘跋扈公主’‘逼死爱侣’的大山一座座压下来,让她的心凉了个彻底。

    那时候甚至有人传她是想当女皇帝,想嫁入将军府拉拢秦将军,可秦将军宁死不从,不愿做那等叛君的人,就战死沙场了。

    所有的流言,像是一道道的利箭,从四面八方而来,穿过大半个京城,穿过将军府那厚厚的墙,一箭一箭的刺在她身上。

    那时的孤立无援让她明白,自己往后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孟婉清看她呼吸有些不稳的样子,接着说,“赵阅璋,我了解你,比谁都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不愿被百姓误解,所以我帮你请了圣旨指婚;我也知道,你心中的感情,该是至纯至洁的,无事,我就帮你,让你的感情中永远存在一个英雄;我还知道,你打小就贞烈,看不惯那等劳燕分飞的夫妻,这也无妨,自有人帮你。你看看,本宫为你做了多少事,你是不是该感激。”

    “感激什么?”赵阅璋压住心中的戾气,盈盈一笑,“你了解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我也白白喊过你几句嫂子。若非搭上我,就凭你父亲那末等的官职,可帮不了你搭上皇室,不管是我兄长,还是当今天子。”

    “那又如何!如今,本宫是皇后!”

    “我看不然,孟婉清,徐斐雪比你聪明多了。”

    “你闭嘴!”

    赵阅璋看着碎在自己脚边的茶盏讥讽道,“如何,只会摔这茶盏?有能耐,你动本公主一根毫毛,看看能否善了!”

    孟婉清咬着后槽牙,恨恨的出声,“赵阅璋,你不要欺人太甚。皇上已经知道了,你就是个骗子,雀雁令根本不在你手里!”

    她双目通红,白皙细长的玉颈上一条青筋凸起,气急了便口不择言。

    孟婉清最恨的,便是有人提她的家世和太子仁枥。

    前者是她的耻辱,后者是她的心病。

    赵阅璋却是突然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立即做出一副受惊后强装镇定的样子,有些心虚的开口:“你知道什么!雀雁令是先皇留给我兄长的,自然在我手中。”

    “因为陛下已经找到雀雁令了,你好自为之吧。别以为皇上往后还会忌惮你。”

    雀雁令出现了?可它明明还在自己收着的,难不成有人造了假的出来。可是假的雀雁令并不能调动雀部和雁部,那造出来是为了什么呢?

    雀雁令乃皇室秘辛,除却皇室子弟甚少知道,连他们也是在先皇身死之际才知道的。

    若要调动雀雁两部,必须有先皇的一件贴身之物,这个消息,只有她和兄长知道,连皇上都不知道。

    那个造出假令牌的人肯定不知,所以他会不会还在寻找雀雁两部的消息?

    或许,就是那群白衣人的主人也说不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令牌是假的,而真的很有可能在先皇最宠爱的宜嘉公主手上。

    可是这样说不通啊,那无论是来府里找还是直接绑架自己都比刺杀涪儿有用。

    赵阅璋起身,说了一句,“那东西就是在本宫手里!”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背影有些仓促。

    孟婉清看着就笑了,她知道这是赵阅璋心虚的表现,不让别人回答她,急匆匆的离开。

    岸月在门口守着,赵阅璋离开的时候她低下了头行礼,赵阅璋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她端着茶进了屋,给孟婉清倒上,问道,“娘娘可要歇会儿?昨日里雨大,您也没睡好,想必是乏了。”

    孟婉清点了点头,“歇会儿吧,累的慌。”

    岸月从外面抬了水进来,伺候着她梳洗,突然看见赵阅璋坐的椅子上落下了一个什么东西。只一瞥她就浑身发冷,握着金玉梳篦的手都有些轻颤,怕孟婉清发现端倪,赶紧停下了手说道,“娘娘,秦夫人落了东西在那,奴婢取过来给您看看?”

    “嗯,去吧。”

    岸月拿起那个靛青色的荷包,强忍着心中苦涩,那浓郁的桂花味像是直直的窜入了心底似的,本以为再不会起波澜的心湖,像是被人投入了巨石,忐忑不安。

    “娘娘,是个荷包。”

    “荷包?”

    孟婉清饶有兴趣的转过身,看到了她手上的荷包,一个激灵便将手中的簪子摔在了地上,她惊恐的看着那个荷包,气急败坏的训斥道:“给本宫扔出去!别让本宫再看见,扔出去。”

    “是还给秦夫人吗?”

    “不是!扔了!赵阅璋那个女人,就是来故意膈应本宫的,哈哈,本宫会怕吗?本宫才不怕!”

    岸月没有理会她,拿着荷包出了屋子,她在凤仪宫西边的一片小竹林里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把荷包揣进了怀里。

    “死就死吧,奴婢也该留点东西做念想不是。”

    说着眼泪就滑了下来,滑过白皙的面庞,滑过小巧的下巴,顺着脖颈没入衣裳里。

    “敛花容初见,暴雨狂风,美人颦眉,犹念半生。”

    她跌坐在地上,昨夜里下了雨,泥土松软潮湿,脏了她的裙摆和绣鞋,她却毫不在意。只是无声的掉眼泪,紧紧地捂着嘴不出声。

    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皇后娘娘找岸月姐姐呢,你们也帮我找找。”

    “会在哪?竹林?”

    “怎么会,岸月姐姐无事跑竹林去做什么。去小厨房看看吧,许是给娘娘做点心去了。”

    岸月收拾好仪容,出了竹林,在路上拦住一个送瓜果的小丫鬟,说道,“你去同娘娘说一声,我摔了一跤颇为狼狈,恐惊扰了娘娘,先回去换身衣裳。”

    “好的,岸月姐姐。”

    “有劳了。”

    等她换好了衣裳回屋内的时候,孟婉清已经上了床正准备休息,她看见岸月进来笑着关心道,“怎么了?小丫鬟跟本宫说你摔了?怎的会摔?”

    “奴婢去竹林里扔东西,那林中湿滑得很,一个不留神就摔了。娘娘可要奴婢扇扇子?”

    “不用了,你去歇着吧。扇扇子这种粗活用不着你来做,去歇着吧,下回仔细些,你要是摔出个好歹,本宫那里再去找一个岸月。”她拉着岸月的手说道,铅华尽褪,没有了咄咄逼人的艳丽,笑起来依旧如未出阁的少女一般,温婉动人。

    岸月点了点头,替她燃上了安神的香才离开。

    门口守着的小丫鬟看着岸月离开的背影羡慕的说道:“岸月姐姐和娘娘真好,我什么时候也能当那样的大丫鬟啊。”

    另一个小丫鬟打趣道,“你可别想了,我们怎么也比不上岸月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