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字数:5697   加入书签

A+A-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秦涪疏自远处走来,穿着一件红色的袍子,也不知热不热。

    他手里还拿着尚未吃完的糖饼,脸上沾着糖饼碎屑,一张小嘴吃的油油的。赵阅璋拿了帕子帮他把嘴边的碎屑擦干净,问道,“怎么?才刚用了晚膳便饿了?”

    秦涪疏将手里的小半糖饼三两口的塞进嘴里,伸手抹了抹嘴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带着些许讨好的说道,“晴悦姐姐做的,不吃就放坏了。母亲要尝尝吗?可甜了。”

    “那是小娃娃吃的零嘴,我可不吃。”

    “可是,”秦涪疏皱着一张脸,手脚并用的爬到赵阅璋膝盖上坐着,撅着个嘴巴说道,“母亲晚膳用的少,夜间会饿的。”

    赵阅璋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脑袋,那一头刺手的青茬子倒是能让她安心。她是吃不下的,那群人一日不离开京城她就一日不能放心,而且,安南王是否会安全的将他们送出城也是个问题。

    忧心的事太多了,许是再些日子,就该愁出白发了。

    “母亲可是遇到难事了?”

    赵阅璋看着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半真半假的说道,“母亲把一样很珍贵的东西弄丢了。”

    “什么东西?”

    “一份真心。”凭白来的一份真心。

    秦涪疏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是懵懂,他还不能理解这些话,只问道,“真心很珍贵吗?”

    “珍贵啊,往往你用自己的去换,也未必能换来别人的。可就是有一些人很傻,即使你不去和他换,他也会给你。这样的傻子很少,母亲遇见一个,但是母亲把它弄丢了。”

    “母亲,”秦涪疏用手捧着赵阅璋的脸,板着一张小脸,他的眉头皱着,眼中满是焦躁和不安,双手有些用力,急切的说道,“母亲不要难受,涪儿对你好就是了,不要难受了。”

    赵阅璋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油,却没有急着把他的手拉开,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脸,笑的和煦,轻声安抚道,“好了,母亲知道了,母亲也没有难受,只是……只是有些可惜。涪儿也要记得自己的话啊,要对母亲好。”

    “会的,会一直对母亲好的。”

    是啊,别的东西丢了就丢了,怕什么呢,她还有儿子,即使什么都丢了她也还有儿子陪在身边。那些东西,本就是凭白来的,丢了又何妨,留着给自己多添烦忧吗?

    那天之后,安南王再也没出现在将军府,进了一趟宫之后,更是连王府都不出了。赵阅璋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打听这些,想来,还是心怀愧疚吧。

    在她眼里,那安南王还只是个少年郎,这般利用他,实在是……

    安南王离京还有两天,她被召进了宫。

    御书房里,皇上坐在案前,穿着一身龙袍,眼下是青黑,面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显得病恹恹的。

    赵阅璋看到便皱起了眉,不去管那小太监抬上来的椅子,自顾的上前凑近了看,问道,“皇兄可是病了?可宣了太医?”

    皇上摆了摆手,勉强笑道,“无碍,这几日为了赈灾一事劳了心神,夜间又吹了些风。宜嘉不必担忧,并无大碍。”

    赵阅璋点了点头,将椅子往前搬了些才坐下,一坐下便问,“赈灾之事如何?可是不顺?”

    “是了,大雨下个不停,许多地方都遭了灾。加固提防缺人手,那些地方官便招了村中年青男子,昨日里来的消息,说是有一处的提防垮了,伤了好多人。”他叹了口气,眉间是驱不散的忧愁。顺手抬起一旁的茶盏便喝了一口,赵阅璋看的分明,那盏茶自她进来时就已经不再冒热气了。

    这样的茶,以往他是不会喝的。

    皇上自小体寒,喜欢喝热茶热汤,且一定要有些烫嘴,他喝的才舒服。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赵阅璋才会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君主,而不是只会跟亲姊妹玩手段的小人。

    他想起了景王赈灾的差事,应该已经去了,这么多天了,她也没叫人打听消息,不知是到了那儿了,便开口询问道,“这次赈灾的差事是仁扈领了吧?做的可还好?”

    “景……仁扈啊,他做事一向稳妥,只是一处一处的去,总归是晚了些,如今朕传了信,让他赶往出事的村子。宜嘉你是知道的,赈灾之事太过重要,朕始终不放心交给外人。也只能辛苦仁扈了,赵家的天下,还是得赵家人来忧心。”

    他于各位皇子公主之间一向不甚亲近,一般只叫封号不叫名字,可宜嘉不一样,她自小便对兄弟姊妹多有照拂,所以关系也比较好。

    他一直觉得,宜嘉不适合皇家,她太注重亲情,不忍心舍弃任何一位亲人,这是她的弱点,也是她的优点。他必须承认,自己做不到她的坦然与恩义。

    赵阅璋想起了禹王,他好像还没有什么正经差事,便问道,“皇兄不妨多教教仁钰,他还年幼,总归是要娶王妃的。如今正经差事都没有,那家敢把嫡女嫁给他?”

    “仁钰那孩子……朕会考虑的。”

    “不妨就让他去大理寺吧,皇兄觉得可以吗?”

    “这,是不是有些仓促,他毕竟年幼……”

    赵阅璋笑着说,“皇兄说的哪里话,我听闻大理寺卿韩大人是出了名的公正廉明,便想让仁钰去学点东西,想来这位大人是会好好教导他的。再说了,只是去学东西,又不让他去当官,不算什么难事。”

    “那好吧,朕会派人去处理。”他一副无奈妥协的模样,看样子就是一个对任性的妹妹无计可施的温和兄长。他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始进入正题,许是看赵阅璋脸色尚好,便直接开口道,“安南王要回西南了。宜嘉可知道?”

    “知道啊,我会去送他。”

    “关系可还好?那位王爷可有为难你?”

    “尚未。”她笑着拿了一块点心吃,心不在焉的说道,“对我倒是好的,还派了人进府中保护我呢,皇兄你是知道的,我从小便要强,哪要他的保护,让他把人带走了。就是不知,这安南王要娶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上垂下眼,手指暗自的摩擦着扶手,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许是真的心悦你呢,你未出嫁时,多少世家公子抢破了头也要看你一眼。不过,他还派人保护过你,此事我倒是不知了。”

    赵阅璋讥讽道,“我的府里,出现了新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位王爷啊,年纪太小,心思太多。手伸太长,实在是令人生厌,此番他回去,不回来了?”

    像是很烦躁一样,她用左手将右手上的点心屑拍干净,然后将盛放点心的盘子推开,一副迁怒的作态。

    皇上倒是笑了,笑眯了眼睛,乐呵呵的开口,“回来的,他还叮嘱朕,万万不能让别人扰了你的清净,他回来再谈指婚一事。”

    赵阅璋冷下了脸没有答话,站起来说道,“宜嘉不打扰皇兄了,皇兄好生休养,莫要思虑过重伤了身体。”

    然后行礼退下。

    “咳咳,你说,朕这个皇妹是不是活的挺自在的。”

    他说着话,站在屏风后的大太监一言不发的看着地上,他知道,这种时候不用回话,皇上就是想说话了,不是想和奴才说话。

    “她活的多自在啊,今天帮帮这个,明天看看那个。想要什么便跟朕提,朕能怎么办,还不是由着她!她比朕,自在多了!”

    他喘着粗气,气的眼睛都红了,多少次,宜嘉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多番顶撞,他忍了,看在她曾经帮过自己。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他不能再忍了,他是皇上啊!

    宜嘉又怎么能那么肆意,在大肆争吵过后又跟他兄妹情深的交谈?凭什么,这个宫里人人都活的拘谨,人人都活的那么累,就她可以为所欲为,凭什么!

    或许是因为当了皇上,所以他意难平。可从不曾想想,每一次的顶撞并非毫无缘故的,他将赵阅璋逼到无路可退,赵阅璋才开始反击自保。

    可是他看不到,他眼里,只有那个从小被先皇抱在怀里,经常骑在先皇肩膀上的公主不停的顶撞,蔑视他的威严,肆意妄为。

    “摆驾,朕要去惠妃宫里。”

    大太监连忙去吩咐人备驾,也让宫人去惠妃宫里说一声,让她准备好接驾。

    皇上此时正在气头上,若是惠妃一个不留神冲撞了皇上,到时候遭罪受难的,不还是他们这些奴才吗,所以小心谨慎才是上策。

    只要记住,在这宫里,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上,不管是谁,只要他当了皇上,那他就是主子。

    赵阅璋离开御书房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府,她想去看看曾经的九皇子,如今的祝王。

    祝王赵仁墨和她玩的向来很好,也是唯一一个会在宫里摸鱼掏鸟窝的皇子,他长了张妖孽的脸,面若好女。他的母妃是个宫女,据说是有天人之姿,见之不忘,坊间关于她的故事一直在流传着。

    赵阅璋从未见过,因为那位娘娘在产子时出了意外,撒手人寰了。

    她时隔五年再次出府走动,一定要去看的,就是这位皇弟,这个人,她曾经将机会放在他眼前,却只得了一句,“皇姐不必白费功夫了,仁墨对于那个位子,避之不及。”

    后来她才找上了并不熟悉的赵仁骥,在她眼里,赵仁墨杀伐果断,心机深沉,深谙那些阴私手段,这样的人成为君主,或许不会是仁善的,但一定是清醒的。

    万万没想到,赵仁墨拒绝了她。

    他一心只想做个闲散王爷,皇上曾经想交给他一些差事,也被拒了,一副完全对朝堂无意的模样。

    久而久之,他就淡出了皇上的视野,也被所有人遗忘。若不是两年前出了事,伤了双腿,可能大家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祝王府大门紧闭,里面只有一些奴仆照看府中,祝王伤了腿以后就搬到京郊的一座别院居住了,一直没有回来过。

    赵阅璋让丫鬟回府中跟明枝说一声,自己一个人乘着马车去了祝王京郊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