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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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在京郊,不如说在京郊的山上,到了山脚下马车就上不去了,只能自己下来走着上山。
赵阅璋原本是想让车夫留在山脚下等她,可这山中路陡树密的,车夫哪敢让她一人上山。就把马车交给一个农户帮忙看着,跟着上山了。
“夫人,这路太陡,小人打听过了,这山里时常有野兽出没,除了猎户都不敢进山,所以没有路,都得自己走。要不改日再来?”
车夫小心翼翼的跟在赵阅璋的身后,颤颤巍巍的说道。
若是夫人在自己眼底下出了事,回府后自己可讨不到好果子吃。
赵阅璋摇了摇头,一手扶着树干借力往上走,一只手拿着一截树枝撑着地,她累的喘气都很是费力,却还是不在意的说道,“改日再来又能如何,这山路就不难走了?既然都已经到这了,便去看看吧。”
车夫也不敢顶撞,只不停地应着,一边提心吊胆的看着她迈出的每一个步子,恨不得自己替她上山。
走了许久,赵阅璋领口都汗湿了,一回头却发现根本没走多远,极目远眺,依稀还能看见村里的房屋和升起的一缕缕炊烟。
又走了许久才看见一座不大的宅子,赵阅璋喘了一口气说道,“怎么会把别院修在这种地方,这不存心让人不来往嘛。”
她拿着帕子将颈侧的汗擦干净,又理了理衣裳和发髻,这才向前走去。
车夫弓着腰,矮身上前轻叩门环。
还是很新的宅子,大门很是庄严,一对狮头的门环,两侧摆放着两尊石狮子,口中衔着石球,门前是三层小的台阶,像是很久没人从这走过了,台阶两侧的小土堆里长出了嫩绿的草。
宅子虽然建在山中,位置却是极好的,四周也算宽敞,长着一种不知名的白色花朵,零零散散的长着,开的极好。
“两位找谁?”
大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男子问道。
他穿着月牙白的袍子,上面绣着赵阅璋没看过的花纹,但一看便知绣活很好,一条同色的宽腰带上面镶着几块上好的翡翠。
面如冠玉,眉眼风流。一头青丝只用锦带束在身后,只看着便觉得是个人物。
赵阅璋有些不安,这个男子长相不俗,穿着也不似府中下人,那他是谁?又为何出现在仁墨的府中,而且看来还十分的自得。
大启最忌的就是男风,赵阅璋生怕自家弟弟染上那东西受人诟病,所以脸色有些不好。不过她刚上山本就累的满脸通红,发丝也有些凌乱,如今倒是看不出不满。
车夫依旧弓着腰,生怕站直了惊扰了贵人,他唯唯诺诺的回答道,“小人,小人是将军府的车夫……今日我家夫人前来拜访祝王爷。”
那男子想了一会,像是没想起来祝王和那个将军府的夫人有来往,便问道,“不知是哪位夫人?在下许久未进京,如今也不识京中贵人,若有怠慢,还请见谅。”
车夫还想说什么,赵阅璋就开口了,“本夫人是望北将军府的夫人,祝王的二姐宜嘉长公主。不知这位公子又是谁?”
她目光灼灼,像是审视一般的盯着男子。
“原来是宜嘉长公主,快快请进。在下是祝王的好友,常年在外游历,如今在府中小住。”
赵阅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走进了这座宅子,车夫也不敢落后的跟了上来。
宅子中布置很是简单,院子里没有种树,只是开垦了一片很大的菜地,其余的地方都很是宽敞。角落的地方有一口井,井边还放着两个木盆,里面用水泡着衣裳。
一根绳子从宅子的右边拉起来系到了左边,赵阅璋只看着那口井就知道这根绳子是用来晾衣的。
“宅子不小,为何看起来如此的……拮据?”
她更想说的是为何就在中堂的院子的就拉起了晾衣的线,若是来了客人,岂不是闹了笑话。还有,一个堂堂王爷的别院,竟然在宅子里就开垦了菜地,成何体统。
那男子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十分耐心的答道,“有吗?尚可吧,宅子里人不多,也够住了。后院本是宽敞的,被小厮圈起来养着家禽,所以看起来有些简陋,其实挺大的。”
赵阅璋停住了脚步,看着男子的眼神满是震惊,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你们在宅子里养了家禽?就在宅子里?不仅把院子折腾成菜地,在前院拉晾衣绳,还在后院养家禽?”
男子对她突如其来的问责有些迷茫,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怎么了?!一个王爷的别院又是菜地又是家禽的,那还修什么别院啊,直接下山去村里住不就行了?左领右舍的还有伴,那多自在啊!
“皇姐,许久未见了,你这一来就发脾气可是怪弟弟招待不周?”
赵仁墨杵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的朝着她走过来。那张脸还是很好看,甚至比五年前更好看了,远山似的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眼波盈盈,只看着你便觉有绵绵的情义,殷红的唇含着笑。
即使不笑也是好看的,他的唇角往上翘着,随时都是一副笑模样。
如今穿着棉布的袍子,没有锦衣华服没有珠玉发冠,依旧让人移不开眼,即使走的狼狈也遮掩不住他身上的气度。
赵阅璋红了眼,上前扶着他埋怨到,“腿脚不便就好好歇着,出来作甚。”
赵仁墨含笑的看着她,他身材高大,只能看见赵阅璋头上的发饰,就算如此他也能猜出,这位皇姐一定是红了眼的。他调笑道:“再不出来,皇姐就要把我这宅子数落个遍了。再说了,这不是京城,不过是一处别院,皇姐不要放在心上。”
“别院又如何,住在别院你就不是王爷了?住在别院你就不是我弟弟了?你何苦为难自己,难不成非要被那些闲人知晓,数落你是个破落户?赵仁墨,你是王爷啊,即使伤了腿也是天潢贵胄啊,怎的这般狼狈。”
“皇姐觉得我狼狈吗?”他被赵阅璋扶着坐在椅子上,冲着一直跟在一旁的男子使了个眼色,男子会意,脚步轻缓的离开了中堂,将空间留给了许久未见的姐弟俩。
男子走后赵仁墨就不再顾忌,只当是和姐姐说着知心话。
“皇姐自京城而来,自然是觉得弟弟狼狈,也确实像极了破落户。可弟弟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狼狈过,就像皇姐说的,不管如何,我都是王爷,都是天潢贵胄,那我住在什么地方又有何区别?”
他笑的坦然,又有些桀骜的说道,“就算是朝中重臣进了我这宅子,他依旧要行礼。我住的好,他们在好的地方行礼,我住的差,他们在差的地方行礼。皇姐,我一直不曾委屈自己,你也不必总担心我,我也长大了。”
赵阅璋看着他,就算知道他说的是歪理也无心反驳,总归不就是不合规矩,不成体统。可她的弟弟她比谁都清楚,赵仁墨他就是个不守规矩的,偏偏一张嘴能说会道,歪理都能跟你争辩上一整天。
不过此时,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那位公子,同你,是何关系?”
赵仁墨的表情僵了一下,看向赵阅璋问道,“皇姐在乎吗?”
“你是我弟弟!我怎能不在乎!你便告诉我,是不是那不能说的关系。”
“不能说的关系吗?”赵仁墨笑着看向门外,眼里是赵阅璋看不懂的情绪,他说,“或许比起皇姐说的不能说的关系,还要更加了不得。是了不得的不能说的关系,皇姐,可气我?”
赵阅璋气的说不出话,只想着能有个顺手的东西收拾他一顿,可这毕竟还是在他的府中,再说了,赵仁墨伤了腿,她也下不去手。
无法,只能将头扭向一边不看他也不说话。独自气闷,也不知是气弟弟不知悔改,还是气那人的哄骗。
“好了皇姐,反正我一人住着,宅子里三两个下人,也碍不着谁。无妨的,倒是皇姐你多心了。”
“我多心!赵仁骥那匹饿狼双眼冒着绿光的盯着你们呢!赈灾这种麻烦事,他交给仁扈一人,纵使仁扈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仁钰加冠一年了,如今什么差事也没有!碍不着谁?仁扈碍着他了,还是仁钰碍着他了?又或者是宫里的妹妹们碍着他了?”她气的不停地拍着桌案,把那桌案拍的“啪啪”响,瞪大了一双眼睛,双眼赤红,像是气急,又像是悲怆。
“你安安分分的,他就会让你清静?赵仁骥他就是养不熟的野狼,喂不饱的饕鬄!仁钰府中没有正妃,我和宋太师的大儿媳妇有些交情,派人暗中走动,想帮仁钰求娶他家的嫡次女。我千辛万苦的求得了,宋太师去说,他只说仁钰早有心上人,隔了一月有余,那个小门小户的侧妃就进府了!”
“我赵家的儿郎配谁家的女儿不可以?偏要找个小门小户的,那侧妃家中败落,往上数三代才出了个状元!”
赵仁墨有些呆愣的扯着嘴角想笑,可扯出来的,也只是个苦笑,他说道,“皇姐先息怒,气大了伤身。这些事,我却是从未听闻的,当初宋太师一事我也知晓,还以为是仁钰自己拒了他家的女儿,娶了两情相悦的侧妃。”
“不光是你,整个京城都这么以为的!你看现在,谁敢把家中嫡女嫁给他,身无官职,府中还有个两情相悦的侧妃……仁钰也是个傻孩子,闷不啃声的,凭白就得罪了宋太师。”她难掩愧疚,叹了口气说道,“也怪我,本是为仁钰着想,却为他招来了祸端。”
赵仁墨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出神,轻笑一声,嘲讽道,“谁不傻呢……都傻的。”他的声音很小,赵阅璋并没有听见,只是闭着眼睛平息着怒火。
这火气她憋了太久,那时她还在将军府,自己都举步维艰,可想着往后自己不能再随意出府走动了,便着急忙慌的和宋太师的大儿媳妇搭上了线。
本想着,娶了宋太师的嫡次女,往后皇上看在恩师的面子上,会多多提拔仁钰,可他想错了,赵仁骥比她狠。
也难为他翻遍京城找出这么个侧妃塞进仁钰府中,还说什么这位侧妃祖上于赵家有恩,极为相配。
有什么恩当时先祖不报,要留给他赵仁骥来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