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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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黑衣人被关押在大理寺,皇上只让照看着别让人死了,至于提审之事没有多说。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这是在攒着劲,宜桢长公主即将大婚,这时候若是出事,不吉。恐有损宜桢长公主的名声,所以,皇上将所有的风雨封了起来,只等喜宴过后,一同发作。

    不过短短十天,所有人都很焦急。

    徐明骄、宜桢、赵阅璋、陶文其还有潋滟,每个人都像是心被掏了出来,放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烤,无时无刻都是煎熬。

    这期间,禹王赵仁钰来将军府见了赵阅璋一面,说是来谢谢皇姐给他找的差事,他如今在大理寺和几位大人学着做事,假以时日,定能替皇兄分忧。

    赵阅璋并不想聊他往后如何替皇上分忧的事,只笑着转移话题,带着些关切的问道,“许久之前不是听说府中侧妃出了事吗?如今如何了?可有好转?”

    她从不在景王和禹王面前表露对皇上的不满,也不去和他们说皇上如何如何,全靠他们自己评判。

    她本是随口一问,可赵仁钰却皱起眉,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其实今日过来,本王想说的便是这事。”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侍候的丫鬟,停了下来。

    赵阅璋意会,屏退左右,问道,“如何?”

    “二皇姐曾说过,让本王仔细那人是不是曾经的侧妃,这话本王放在了心上。并未失忆多久,侧妃就恢复了,可依旧行为有些反常,但曾经与本王相处的细节她都记得,可就是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有些为难,面色并不好看,但是这事实在是令他为难,“本王和侧妃之前也算是相敬如宾 ,侧妃她并未说过出格的话,也未做过出格的事。可如今,不管是言语还是行为,都……放浪形骸。”

    最后四个字他压低了声音,宛若耳语。

    赵阅璋听她这么说倒是来了兴趣,问道,“可是和那朝月国的女子一般?”

    朝月国是小国,虽然和大启比领而居,却没有往来。

    那小国中是女子当政,女帝女相,男子入朝官位不可太高,婚配也是一妻多侍,寻常女子能招三个夫侍,地位越高,夫侍越多。

    在大启和诸国眼里,那朝月国就是个异类,可偏偏朝月和多国都有姻亲,所以别的国家不敢轻易动兵。

    大启和朝月倒是没有姻亲,因为大启很排斥非本国的女子入宫,这类的女子生下的孩子是不能争夺皇位的。

    赵仁墨于朝月国也只是听说罢了,如今被问起,倒是好好的思虑了一番,然后才答道,“不同,那朝月的女子都习惯招上一堆的夫侍,可侧妃只是想要本王一人。不过,她几次三番反驳本王,还想指使本王伺候她。”

    赵阅璋本来就是调侃他,现在却笑不出来了,许是她多疑,仁钰说的这,怎么那么像妖女。想让男子对她一心一意,不能变心不准和别的女子亲密,且对所有的奴才都怀有一份怜悯,觉得不该有主仆之分。

    那么像异族的妖女。

    赵阅璋没有和他多说,只让他在宜桢嫁入丞相府的时候,带着他的那个侧妃一起去,她也看看是哪里有问题。

    赵仁钰应下了以后就告辞了,并没有多留,就像他说的一样,他今天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件事。

    之后的几天都很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异常的静谧。

    不管是煎熬的还是暗自期待着的,十天很快就过去了。

    这十天里,最心急的人恐怕是秦涪疏,他没日没夜的削着木簪子,想要在离开之前留下一样东西,让母亲可以时刻带在身上,也能随时想起他。

    他们本就是半道上凑在一起的母子,这感情坚固还是脆弱,能够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

    秦涪疏还小,不懂得有的东西强求不来,所以他想方设法的想要给这段关系系上环,当成禁锢的枷锁。

    时间一晃而过,不管是殷切盼着的,还是煎熬撑着的,都要直面之后的一切。

    丁酉年十月初七宜嫁娶订盟纳采祭祀 祈福

    宜桢被丫鬟们服侍着换好了喜服,明兰给他梳着发,将那一头又黑又长的秀发挽起,低声问道,“长公主,太后娘娘刚派人知会了一声,说是这凤冠,由她来帮您戴。”

    “嗯?”宜桢回头看了她一眼,纳闷道,“皇姐她们出嫁之时……”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门口传来脚步声,人数众多的样子,果然,太后走在最前方,撩了帘子就走了进来。

    她今日难得穿了红色的宫装,珠玉满头,描眉画唇,虽说先帝在位时并不受宠,可依旧是个绝色的美人。

    太后双手拢在暖袖里,围在脖颈上的是红色狐狸毛的围脖。

    宜桢刚想起身行礼,就被她抬手制止了。

    太后柔声说道,“不必多礼,哀家平日里就待在那永寿宫,不常出来走动。早年宜庄和宜嘉的婚事,哀家病重,未能帮她们打点,如今你的婚事,却是赶上了。”

    她笑的很浅,眼尾生出了许多细纹,这张脸也不再年轻。

    和宫中的几位太妃相比,太后更显老态,或许是因为她从不在那张脸上下功夫。

    也没了必要,儿子登基为帝,她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何必费尽苦心去琢磨那张没人看的脸呢。

    “宜桢谢母后惦念。”

    内穿红袄,下着彩裙,脚上是金凤的绣履,腰带坠着许多流苏,肩上的霞披是最正的红,上面绣着金凤。那张往日里只是看着温婉清新的脸,也被衬得艳丽了几分,她的额间点着花钿,像是一朵盛开的梅花。

    太后只是看着,依稀从她脸上看出了几分她母妃的样子。

    那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可惜红颜薄命,去的太早了。

    她伸手从丫鬟手中接过凤冠,那凤冠很沉,满是明珠玉石,彩色丝绦。将凤冠戴在宜桢的头上,又理了理散落下来的发丝,这才算是成了。

    宜桢看太后手里已经拿起了盖头,这才开口,“母后,现在就盖盖头了吗?”

    她的掌心有些潮湿,那凤冠的重量让她清醒了不少,是真的,她要嫁人了。那颗早已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久久不能落下,手不停地摩挲腕间的镯子,那是丞相府那位小少爷送来的信物。

    私底下送来的。

    本就心中忐忑,若是再遮上了盖头,那就真的什么也看不清了,那该有多吓人啊。想想之后还要什么也看不见的被人牵着走,心里就一阵地打鼓。

    太后拿着盖头的手顿住了,慢慢的将盖头放下,笑着说道,“你若不想就不盖了,等丞相府接亲的人来了再盖也是一样的。”

    她是选秀进的宫,当时只有一顶小轿子和二三奴仆,莫说盖头了,连花轿都没有。

    宜桢是第一次见识这场面,她又何尝不是呢?

    太后在素寰宫待了许久,看那样子确实是打算把宜桢亲自送出宫门。

    她性子一直有些怯懦,以至于就算皇上是自己亲子也不敢过多的要求他什么。甚至于很多时候,是什么都依着他的,因为有了这个儿子,她在宫里的日子才变得好了起来,才能成为太后。

    宜庄和亲,皇上不让她送,她便装病;宜嘉下嫁,皇上不让她送,她便将自己关在佛堂里,不看也不问;宜桢出嫁,皇上没说不能送,她也就来了。

    活了数十载,她也想看看,一个女子出嫁时是何等的风光。

    素寰宫如今人虽多,却没人说话,丫鬟们小心谨慎的做着事,太后只静静的喝茶,宜桢出着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姐,我来看看你!”

    宜安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她手里捧着个盒子走了进来。

    那一排的帘子她也没有撩开,任由那些大大小小的珠帘打在她的身上。宜安如今也不小了,可那张脸还如豆蔻少女一般,纯真讨喜。

    进来后一眼便看见了太后,连忙行礼,“儿臣参加母后,母后万福金安。”她的声音小了许多,也拘谨了不少。

    太后身体不好,每日请安被免了,一年也见不着几次,突然看见还是吓了一跳。她向来是个窝里横的性子,越是更亲近的人越放肆,不熟的反倒是没什么话了。

    “起来吧,手中拿了什么?”

    宜安悄悄的瞥了宜桢一眼,才把那个盒子打开,小声的说道,“儿臣听嬷嬷说过,女子出嫁时手里捧着‘金童玉女’便会儿女双全。”

    那盒子里是一对小人,两个都是拳头大小,一个是笑容可掬的纯金男童,他盘坐着,身前系了一个小小的红色肚兜。一个是乖巧坐着的白玉女娃,那女娃的脖子上套着一个金项圈,项圈前头还有两个小小的铃铛。

    随着宜安的动作,那铃铛轻轻地摇着,发出了很细微的响声。

    太后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嬷嬷,问道,“有这么个说法吗?”

    “回太后娘娘的话,许多地方有这个规矩。”

    “那宜桢便捧着吧,图个吉利,早日为徐家添丁弄瓦。”

    宜桢红着一张脸从宜安手里接过了那对小人,只握在手中,不敢低下头去看一眼。

    她这幅害臊的模样宜安看的稀奇,本想打趣她,却顾忌太后还在,只好忍了下来。

    她坐了许久,太后还未走,实在是待不住,告了罪便先离开了。

    又过了许久,还是没人来传信。

    吉时快到了,再不来怕是会误了吉时,太后朝身后的嬷嬷使了眼色,那嬷嬷便离开了素寰宫,出去打探消息了。

    丞相府张灯结彩,连外头的石狮子都绑上了红色的络子,那络子中间贴着红纸,上面写着“囍”。

    可迎亲的花轿久久不出,那府门更是闭得紧紧的,外头看热闹的百姓都有些发懵,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这亲还迎不迎了?

    府内所有人都在找徐明骄,今天的新郎官,失踪了。

    “老爷,已有宾客来了,奴才在巷口看见了顾大人的家仆,想来是顾大人带着亲眷来了。”

    那小厮模样的人跑出了一身的汗,神色紧张,生怕晚了片刻那顾大人就到了丞相府门口。

    徐丞相沉着一张脸,一旁的丞相夫人早已急的说不出话。若是明骄逃婚了,可就是抗旨不遵了,那徐家岂不是完了。

    徐丞相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将门打开,迎客。本官这就进宫,向皇上请罪。”

    他没来得及换衣裳,就穿着那身带红色的袍子进了宫,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先和皇上商量,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之后该罚还是该杀,只能是悉听尊便。

    徐丞相走后,丫鬟又来催了,问道,“夫人,宫中来人了,说是再不迎亲就误了吉时。”

    丞相夫人咬着牙,说道,“表少爷在吗?先让他替明骄去迎亲,之后的事,再说吧。”她挥了挥手,不想再说话。

    小丫鬟觉得这样行事不妥,可终归不敢反驳,只能去院子里请来做客的表少爷。

    表少爷叫方喻,字佑安,是丞相夫人娘家兄长的长子,为人谦逊,恪守礼数,是个为人正经的文人。他听闻要代为迎亲之事就百般拒绝,光从他府中无妻无妾一事看,便知道这人是个洁身自好的。

    如今这等荒唐之事,断然是不敢答应的。

    大启代为迎亲之事,只能是冥婚,由家中兄弟为亡人娶一门妻子,那女子在洞房时喝下毒酒,去和丈夫同房。

    这等事活人怎可乱来。

    “表少爷,奴婢求您了,”那丫鬟一下子跪了下来,不停地磕着头,“夫人交代的事奴婢不敢不从,若是因此坏了事,奴婢……”

    “你快快起来!”

    方喻伸手想去扶她,却碍于男女之别,只能看着不敢动。

    他沉思许久,那丫鬟只差一头撞在树上了,才听他开口,“走吧,我随你们去便是,只求姑母早些将表弟找回来……”

    五顶轿子离开丞相府,往皇宫的地方去了。

    三乘花轿,一乘是丞相府迎亲的小姐,另外两乘是压轿男童;两乘蓝轿,一乘是方喻,一乘是丞相府迎亲的男子。

    五顶轿子,三个大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今天找不回徐明骄,他们不可能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