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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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着后背的手停住了,宜桢原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才听她慢慢地说道,“已过了许久,我早就忘了。宜桢问这个做什么?你心中所想又是何事?”

    宜桢靠在她的怀里,滚烫的泪落到赵阅璋的衣裳上,却没能烫出一个洞来。她梗咽着,讥讽道,“我在想,人活一世为何就这般的累。从今往后,妹妹怕是再没有颜面出宫了。若是那人回来了,我决不会轻易的放过他!”

    她心中的恨一点一点的被唤起,从期望被打破,得知要嫁给徐明骄的那一刻起,到如今徐明骄大婚时失踪,让她在京中沦为笑柄为止。

    那找不到地方宣泄的恨与怨,死死的缠绕着她,不得轻松片刻。

    “皇姐,你知道吗?去接亲的那个人,我看过他的文章,是个有真材实料的。”她轻轻地说着,像是声音大一些就会唤醒那滔天的愤怒,将这一丝的怜悯摧毁。

    赵阅璋不知如何回答她,只觉得抱着自己的手不停地收紧,然后听到了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是个什么东西!代为迎亲,本宫是大启的长公主,真的是放肆,放肆!”

    “皇姐,我好恨啊!你能不能教教我,教教我怎样才能不那么恨、不那么苦、不那么累?我有心一死了之,可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啊皇姐。”

    赵阅璋紧紧地抱着她,将头搭在她的头顶,不停地安抚着,“没事了宜桢,没事了,皇姐在呢,皇姐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不怕,没事的,做了错事的是丞相府,你别逼自己。”

    她生怕宜桢想不开,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可是他们做了错事……为什么被毁了的是我?”她抬起头来看着赵阅璋,那双眼中满是血丝,面上的脂粉被眼泪打湿,乱糟糟的一片,狼狈极了。

    但你看见那双眼就不会再去注意她的狼狈,那眼中满满的都是戾气,像是克制不住的想要毁了什么。

    宜桢颤抖着,不停地问道,“为什么啊皇姐?明明是那丞相府欺人太甚,为什么是我的清誉受损?不娶便不娶,将我从宫中接出来,让我站在堂上等着,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赔罪。我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站在他们搭的戏台子上!”

    她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又天资聪颖,她有着文气的傲气和风骨。今天的事,就是将她的傲骨抽了出来,扔在地上任人胡乱的践踏。

    怎能不气!

    “你气归气,可莫要做出什么傻事。”

    宜桢没有说话,即使她想做些什么,又如何能做得了,自小养在深宫的女子,除了会耍些手段,还能做什么?

    她也知道该忍,可就是不甘心啊。

    而此时的御书房,徐丞相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等着皇上开口。

    刚才小太监进来说了,丞相府已经遣了迎亲的人,将宜桢长公主接了回去。徐丞相知道,这是自家夫人做的蠢事,若是人没有出宫,还可以寻一些别的借口。可现在人被接出了宫,就已成了定数,无力回天。

    “徐爱卿的意思是徐小少爷无辜失踪了?”

    皇上靠在椅背上,半合着眼,神色不明的看着跪着的徐丞相。他不停地转动着手上那枚翠绿的扳指,让人分不清喜怒。

    徐丞相还没来得及开口,大太监福禄就走了进来,他走路的时候背脊挺的直直的,面色略白泛着油腻的粉色,胖胖的肚子险些将那太监服撑开。

    他走到皇上身边,低下头轻声说道,“陛下,太后娘娘过来了。”

    皇上挥了挥手,问道,“宜桢回来了?”

    “回陛下的话,回来了,宜嘉长公主送回来的。”

    皇上勾起唇角嘲讽的笑道,又很快的收敛了。那一闪而过的笑意让福禄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更加的放低了身子,准备听皇上的答复。

    “去和母后说,朕在见客,见完客以后,朕自然会去给她请安。”

    “奴婢这就去。”

    “徐爱卿,你也看见了吧,”他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朕也知道爱卿为难,可朕,更加的为难。宜桢一回宫,太后就来了。”

    徐丞相为官多年,知道这是皇上给出的一条活路,连忙说道,“微臣教子无方,全凭皇上处置。”

    “徐爱卿言重了,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他惬意的说着,依然还在不停地转动那枚扳指,“至于该如何处置,就看爱卿如何抉择了。”

    徐丞相是他在朝中的左膀右臂,万万不能丢,可这逃婚一事若不解决,天家颜面往哪搁。所以,就看看他这爱卿,在宠爱的幼子和朝中的位置上会如何抉择。

    赵阅璋回府以后就让明枝送了消息,让人找出徐明骄的下落。还有那个叫潋滟的女子,她一个女子怀着身孕,不可能那么轻易的离开将军府,一定是有人暗中相助。

    这人是谁,也要揪出来。

    “夫人,只为了寻人吗?”

    明枝问道。

    “寻人倒是次然,我要知道,他见了什么人,又是何人帮他离开丞相府,还有余力将那个女子接走。两个大活人,难不成还生了翅膀飞了不成?”

    能在将军府随意进出,还劫走了人的,肯定不会是什么无名小辈。那徐明骄一个纨绔,怎会识得这样的人。

    半掩着的门被推开,阿尤走了进来,她并没有去看明枝,只沉默着站到了赵阅璋的身后。

    赵阅璋知道她交代的事办清楚了,就让明枝先离开了。

    “可有了消息?”

    阿尤打着手势,告诉她已经找到了人,不过那人行踪不定,若是再推迟下去,恐会生出变故。

    哪个江湖人没两个仇家,那人最近被追的狠了,四处东躲西藏,阿尤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他的。

    赵阅璋点了点头,说道,“明日就将涪儿送走,具体事宜我会吩咐明枝,你就只管把人送到他手中便是。”她思考了良久,妥协的说道,“算了,就这样吧,再耽搁下去,京中也要乱了。”

    阿尤点了点头,安静的站在黑暗中当影子,没有赵阅璋的出声,她不会动弹分毫。

    当天夜里,赵阅璋和明枝彻夜长谈,敲定了将人送走的细节和流程,她将此事完全的交给了明枝,也叮嘱她,不能让别的人知道。不管是晴悦还是谁,都不能透露半点消息。

    明枝看着她,轻声的问道,“夫人,此事还有谁会知道?”

    “我和你。”

    然后赵阅璋就看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在暖黄的烛光下笑的明媚,她点着头有些雀跃的说道,“夫人放心,奴婢会将此事办的滴水不漏。”

    “你做事,我是放心的。”

    她说道,然后靠在榻上闭上了双眼,只觉得有些累的慌,语气恹恹的说道,“暇颖和菡溪离京久了些,这些日子我一直没腾出空来找她们聊聊,你去吧。也不必说太多,只告诉她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外头野惯了,回来了难收心。”

    明枝点头应道,让小丫鬟进来伺候她歇息。

    明枝走在回房的路上,一路穿过挂着灯笼的回廊,那回廊长长的,一只只灯笼挂在上头,那暖黄色的光也不大明。

    她看见前头的拐角处有个黑影,走近了看才发现是暇颖。

    “暇颖?”

    那女子冷冷的看着她,问道,“五年前主子只留两人在京中,被留下的另外一个人,到底是晴悦,还是菡溪。”

    她深知自己的性子主子不可能留下自己,那另一个人呢?是晴悦还是菡溪?

    明枝站在灯笼下看着她,那暖黄的光打在她的脸上,虽然是笑着的,却没有半分温度,她说道,“自然是晴悦,我可不会违背主子的话。”

    “你违背的还少吗?最好是你说的这样,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完就走了,那张脸像是一层人皮黏上去的,说了这么多话,也没露出什么表情。

    明枝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这才冷着脸嗤笑了一声。去追寻这些真真假假的事有用吗?五年的时间,你们和主子的主仆情谊,怕是也快耗尽了。

    若是主子身边只能留一人,那只能是自己。

    暇颖回屋后就看见了正在绣花的菡溪,她将那帕子抢了过来,扔进竹篮里,催促着,“别绣了,你眼目本就不好,夜里少做这些精细活。”

    她虽是冷言冷语的说着,却担忧的将菡溪扶到了床上。

    “你也别太担心我,我心里有数呢。再说了,我夜里不做何时做?”

    她笑着抓住暇颖的手,安慰道,“姐姐知道你担心我,可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我都答应了你过两日会去医馆看看,你就少操心我了。”

    暇颖坐在她的床边,问道,“如果当初,主子想留下的人是你,是明枝阻挠你才没能留下来,那该如何?”

    “能如何,左右不都是回来了吗?”

    暇颖赌气的扔开她的手,躺到了自己的床上,不再和她多说。菡溪可以原谅,她却不可以,菡溪自小体弱,离京后就病了,白天并无异常,只是夜里会看不见东西,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她原本也不打算和明枝掰扯五年前的旧事,可现在回京了,她还是有意的隐瞒消息。她想要只手遮天,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