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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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微微亮,赵阅璋就带着菡溪和暇颖一起到京郊的寺庙上香。

    她故意没有带秦涪疏,因为她在寺庙的这几天,会由明枝和阿尤将人送走。

    她总觉得,上天是眷顾着自己的,本来宜桢大婚过后,就要开始审那黑衣人了。

    可如今丞相府出事,黑衣人的事又被拖了下来。给她腾出了不少时间,只要秦涪疏一走,那做事就方便些了。

    去定安寺要步行一条很长很长的台阶,台阶很窄,也很高。一旁是无边的绿林,一边是看不见底的悬崖。

    走到半路,赵阅璋停了下来,她脚冻得有些发麻,鬓角却被汗湿了。

    四处望去,也只有他们这一行人。

    “主子,可要歇会儿?”菡溪上前帮她擦着汗,托着竹筒喂她喝了几口水。

    那水有些凉,一路进入肺腑,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赵阅璋摇了摇头,说道,“不必,都说这定安寺心诚则灵,本宫也去看一看,到底灵是不灵。”

    她抬头往前看,太远的却是看不大清了,只知道她所能看到的,除了台阶就是树木,边儿上连个歇脚的亭子都没有,更别提那寺庙了,影儿都没有。

    定安寺之所以香客少,就是因为路难走,除了真的遇上了难事来求佛祖的,其他的就是还愿的香客。据说,这定安寺的方丈是个能和神仙交流的大人物,他所说的,定是真的。

    以往赵阅璋是不信的,可近来她突然想来问一问了。

    有的东西,你本不信,可总有人在你耳边念叨,一来二去的,也生出了点心思。

    她早把大氅脱了递给暇颖,暇颖在她旁边跟着,一言不发。

    “暇颖,你觉得,自从进京后,你可有错?”

    她喘着粗气问道,累的嗓子眼发紧。

    暇颖脚步慢了下来,抱着大氅的手紧了紧,才慢慢的开口,“暇颖自觉是没错的,可不管是主子,还是菡溪都认为暇颖错了。那便是错了吧。”

    她低声说着,低着头看那一层层的台阶,像是那石块儿上生出了花一样。

    菡溪跟在后头,听了她的话简直想给她一巴掌,只能忧心地看着主子,生怕她不悦,跟暇颖生了间隙。

    却不料赵阅璋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本宫从来没想着要过多的管教你们,不管是你还是明枝,或是晴悦,本宫都不过多管教。只要你们的心还在本宫这,本宫就会护着你们。”

    “尤其是你,从小你便是这个性子,嬷嬷说你这样不行,要好好教你规矩,是本宫将她拦了下来。你可还记得?”

    “奴婢……记得。”

    赵阅璋替她把落下来的发丝别了回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本宫待你如亲妹,你直率单纯,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本宫喜欢你这个样子。”她笑着看了一眼暇颖,眼中是憧憬和艳羡。

    若是可以,她也想做暇颖,有一个主子能把她好好的护着,活出最快活的样子。

    暇颖湿了眼眶,轻轻地握住了赵阅璋的手。

    “先帝在位时,曾对本宫说过,你不会是个好丫鬟,让本宫放你回家。本宫问你,可愿意回家,你说不愿,”她感觉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更用力了一些,便笑着回握了,接着说道:“嬷嬷们都说,你是想回去的,可不好意思直说。本宫没听,因为本宫觉得,暇颖想要什么就会说什么的。所以本宫把你留在了身边,你说,本宫可是会错意了?”

    “没有,主子没有,奴婢不想回家,就想跟在主子身边,为主子解忧。”

    “那你告诉本宫,将军府能不能待?”

    “能的,奴婢能待的。”

    赵阅璋把她拉近了一些,苦笑着说道,“我的暇颖啊,往后你再不能那样快活了,你得学明枝,学菡溪……因为主子再护不住你了。”

    暇颖不停地点头,双手环抱着她的手臂,那张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神却是浓的化不开孤独与悲戚。

    她用一个婢女的身份,肆意妄为,养尊处优的活了二十年,终于到头了。

    反正贱命一条,往后谁若是挡了主子的路,她一命换一命,也不可惜。

    菡溪在后面跟着,懂事的和她们分开了一些。她只记得,当年,暇颖无论是做错了什么,都只是被罚一顿饭,主子从来舍不得说她什么。

    如今……难不成只是五年,人心就变了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眼中带着几分愤恨,那手不自觉的捏紧。

    一行人一路走来,心思各异,终是到了定安寺。

    寺门是开着的,门口有小沙弥在扫地,远处有僧人在提着水往寺庙里走去。

    那些僧人两手合提一桶水,步子极快的走着。

    赵阅璋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到了。

    身后跟着的两个家丁上前向小沙弥打听,然后才示意后面的女眷往里走。

    “女施主,这山门分‘无作门’‘空门’‘无相门’是三解脱门。”小沙弥脆生生的说道,光着个脑袋,那眼睛分外的圆。

    赵阅璋笑着看向那三扇门,中间的空门最大,两侧是一样大小的小门,她开口询问道:“那我们该走哪道门?”

    小沙弥摇了摇头,只说,“师父说,走那扇门全凭各位施主的决策。”

    赵阅璋带着人从侧边的小门进去了,一路向前。

    离大殿近了,就听见了诵经声,和绕在鼻端久久不散的香烛味。

    她闻着倒也舒服,还有心思玩笑道:“若是以后走投无路了,找个庙宇待着,余生伴青灯,也未尝不可。”

    进了大殿中只有三两僧侣在敲着木鱼念着经,他们一行人进来也不曾看一眼。

    赵阅璋打发了菡溪往功德箱里放了不少的香油钱。

    她跪在蒲团上给佛祖上了香,心中并无所想,也无所求。

    佛家劝世人舍弃欲望,不知她如今野心勃勃的模样,佛祖可会看上一眼,若是有所求,佛祖也该为难了吧。

    可这世间的人活着,不就是为了野心和欲望吗?所求之事也只是这些,不知道那时候佛祖是由他还是弃他。

    她转身问道,“不知方丈在不在庙里?”

    小沙弥点了点头,指着外边院子说道,“从这儿过去,方丈会在那儿坐上一会儿,女施主不妨去看看。”

    赵阅璋带着人就往小沙弥指的地方去,没怎么费劲就看到了坐在石桌上自己和自己对弈的方丈。

    方丈身形瘦弱,尽显老态,可那双眼中,是对世人的怜悯,也是对宿命的妥协。好似一潭死水,你投进千斤巨石,也再激不起半点波澜。

    方丈下完了棋,转过身看了赵阅璋一眼,开口问道:“女施主寻老衲所为何事?”

    他的声音很是嘶哑,像是干枯的老树皮彼此摩擦的声音,听的人一阵发寒。

    “信女想求大师算一卦。”

    方丈像是突然来了兴趣的扯出了一个微笑,问道:“算什么?”

    赵阅璋犹豫半晌,还是让跟着的奴仆退后了些,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算姻缘。”

    方丈还是笑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道:“无姻缘,女施主命里带煞,无夫无子,爹娘早亡,半生繁华,半生凄凉。这命格不好,若是强行逆天改命,恐遭天谴。”

    说罢还意犹未尽的接了一句,“老衲活了这么些年,这样的命格,第一次见。”

    赵阅璋问道:“方丈可知我是谁?”

    “不知,老衲只知你命不好。”他摇了摇头。

    赵阅璋也不过多纠缠,跟着带路的僧人来到了庙中较为偏僻的一处院子,暇颖和菡溪就住在她的左右。那几个家丁住的不远,夜里有轮着守在院子外的。

    屋里的光很暗,只有桌上点了灯。

    赵阅璋细细地擦着铜镜,不知为何,以往看都有些模糊,如今却可以看清鬓角的白发。

    “命中带煞,无夫无子……真邪性。”

    她面无表情的说道,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一丝慌乱。

    她本不信佛,也不爱听那些所谓的高僧说一两句话就定了一个人往后所有的路,可轮到了自己,总归是有些慌。

    不过,安南王对自己有意,也有涪儿在身边,不算是无夫无子吧。

    桌上有一串佛珠,她拿起来拨动着,不敢去想秦将军出事,是不是自己命中带煞的缘故。

    那些东西,都是假的吧。

    不管怎样,她都要在定安寺待上一段日子,至于什么时候回去,就只看明枝那边是快是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