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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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仁钰听了赵阅璋的话,去宫里见了太妃。

    之后韩大人带着人进宫了。

    赵阅璋也收到了熹华宫的那位传来的话,说是让她什么时候得了空去熹华宫坐一坐。

    熹贵妃要见她。

    是好是坏赵阅璋有些分不清,后宫之中的争斗,和自己是没有关系的,那熹贵妃找自己做什么?

    不过她也没有拒绝,对这位盛宠的娘娘,她很是好奇。

    皇上喜欢的一贯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就算孟婉清也是读了许多书的,这位娘娘既然是宫女出身,那就不可能是个才女。

    这样还能绑住皇上,不可谓没有手段。

    赵阅璋让阿尤去公主府拿回了那支簪子,取下那块白玉,自己贴身保管着。

    若是想要动用雀雁令就需要先皇的一块玉佩,玉佩还在赵阅璋手上,不过只剩下一个圆环,中间的两截白玉图案都被拆了下来,分别交给了菡溪和暇颖。

    当初让她们离京,就是想让她们带着白玉离开。

    当然,更重要的,是去接触雀雁两部的首领。

    只要菡溪和暇颖还在,他们就会知道,赵阅璋还没有启用雀雁令的打算。也要让她们盯着人,就算是先皇心腹,也保不准会出叛徒。

    “主子,安南王来了。”

    暇颖说道。

    赵阅璋让她伺候着换了衣裳,然后才过去。

    安南王穿着玄色锦袍,腰间系着白玉腰带,长身玉立,气度不凡。

    他看见来人就站了起来,说道:“夫人,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赵阅璋点头,问道:“一切都好,安南王此番过来,有何事?”

    “之前夫人托我查的人,有些眉目了。那辛忌,他之前在朝月国曾被通缉,因为买卖消息。所以我怀疑他这次来京城的目的,可能不简单。”

    赵仁墨也没有直说,毕竟这事还关系到赵阅璋的弟弟。辛忌是他的人,如果出事了,祝王很可能会受牵连。

    他一时拿不准,赵阅璋和赵仁墨的关系究竟如何,她是知道辛忌心怀不轨,还是单纯的担忧祝王受他牵连?

    赵阅璋呼吸一滞,只片刻就缓了过来,她原以为只是谋财,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些隐秘。

    安南王和她细说,几年前辛忌曾在朝月国做过生意,引发了内乱,朝月差点改朝换代。后来又游走几个国家,收集消息四处贩卖,是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

    他每次都会用不同的名字,所以查起来十分困难。

    这般大事,赵阅璋听完只觉得轻松。之前提心吊胆的担忧着,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心也算是放下来了。

    她心里也着急,就没让安南王多留,三言两语的把人打发走了。

    赵阅璋一个人坐在正堂,让小丫鬟送来了纸笔,修书一封,交给暇颖,让她立刻带去京郊祝王别院。

    辛忌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不好说,恐怕只有和他朝夕相处的仁墨最清楚。仁墨不是个傻的,恐怕早就发现了端倪。

    凭她对弟弟的了解,情爱,在仁墨眼里不算什么。若真的威胁到他,他会断的比谁都干净。

    赵阅璋想起了仁墨和自己借雀雁令的事。

    疑点颇多,仁墨是和她一起玩着长大的,对于自己的性格脾气他了解的很是透彻。所以应该知道,什么东西只要在她赵阅璋的手里,那就没那么容易要了去。

    那他为什么还要要呢?

    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事态严重?

    如果是故意为之,那他做样子给谁看?辛忌吗,辛忌想要雀雁令?

    赵阅璋只觉得本来就复杂的事更加的让人摸不清头脑。她想着,或许该把辛忌抓起来,他在京城待的时间不短,很难让人相信他老老实实的什么也没做。

    不如抓起来,以防万一。

    京郊祝王别院

    暇颖速度很快,赵仁墨很快就收到了那封信。

    拿到信的时候他一个人在菜地里浇水,跛着脚拿着木勺,挽着裤腿在院子里的田地上走动着。

    暇颖看到他这副样子明显是吓了一跳,但也没露出什么表情。赵仁墨也认出来了,这是皇姐身边很受重用的大丫鬟。

    辛忌还在后院给鸡鸭喂食,说是挑一只不老实的晚上给他煲汤。

    他紧紧地攥着那封信,然后回到屋里,把信烧了。已经瞒不住了,赵阅璋的消息来的虽然慢,但是对他来说却太快了,快到他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局已经布好了,是继续放诱饵钓鱼,还是把笼子里的小雀先放走。

    不应该啊,按照她的速度,至少还有一两个月才能查到。那时候自己这边什么都解决了,她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赵仁墨一愣,懊恼的敲着桌面,他忘了,皇姐身边还有个安南王,那位西南来的小王爷。

    赵仁墨叹了一口气,算来算去,还是算错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辛忌在后院喂鸡鸭,鸡鸣鸭叫吵得不行,他这人不正经,给那些家禽取了名儿。还说什么叫到名字的才能吃,如果别的围上来会被他踢开,所以喂家禽这种小事他能磨蹭半个时辰。

    “大白走开!没到你。”

    “二丫头上来吃,今天让你先吃。”

    “柱子走开!别跟二丫头抢食!”

    ……

    赵仁墨听着那人的念叨声有些难受,他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手不停地抠着桌上的小洞。现在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辛忌该怎么办?

    让辛忌走吗?不走的话赵阅璋不会放过他,他之前在朝月国犯下的事太大了,足以让赵阅璋忌惮。落在赵阅璋手里,即使什么都没做,辛忌也别想轻易脱身。

    可如果放他走,自己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前功尽弃,一切的努力付诸东流。

    他一怒之下将桌上的茶壶挥到地上,瓷器和地面接触然后破碎的声音,刺耳至极。

    辛忌急急忙忙的从后院跑过来,他以为赵仁墨腿脚无力摔了。看到赵仁墨一脸的阴沉,有些不安的问道,“你怎么了?”

    赵仁墨沉着脸,双眼盯着他,那眼中的情绪辛忌看不懂。他心里很是惶恐,又是这样,又是他没见过的表情,赵仁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花费这么长时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也没摸清楚。

    “你的事情败露了,假意靠近本王,只为了打探大启的消息。很可惜对不对,本王离开了京城,并没有什么能提供给你的。”

    赵仁墨冷笑着说,辛忌第一次觉得那张好看的脸无比的狰狞。

    他坐在椅子上仰头看向辛忌,眼中满是不屑和鄙夷,连语气也是恶意满满的。

    辛忌只觉得浑身发冷,明明他是站着的,明明居高临下的看着赵仁墨的是他,此刻却觉得不知所措,就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他像是地上的一只蝼蚁,终于被巨人看见了。

    赵仁墨没有武功,辛忌却忍不住的心慌和恐惧。

    “你听我说……我没有想要害你,我在你身边,目的从来不是打探消……”

    “闭嘴!本王不想听你的解释,妖言惑众,你以为本王还会信你吗?”

    辛忌手有些颤抖,他弯下腰握着了赵仁墨的手,牵强的笑着,低声哀求道,“你信我,我在你身边,从来不是为了别的。”

    赵仁墨抽回了手,冷声说道,“你走吧,本王不想再看见你。你离开京城,本王既往不咎。”他看向辛忌,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本王与你,最后的情分。”

    那句话像是什么咒语,一说出来,俩人都觉得被抽干了力气,只觉腿脚发软,心中绞痛的令人窒息。

    赵仁墨不再去看辛忌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转身回房了。

    他的脚还没有完全痊愈,一瘸一拐的,辛忌只觉得心上被人扎了无数刀,鼻子酸得厉害,眼中好像也有些热。

    这个人,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

    初见时,就是这样的冷淡,高高在上的,对他充满了戒备,看他的眼神也是一片冰冷。明明自己救了他的命,却像是求着他一样。好说歹说才留下来,他现在想起曾经自己那副死乞白赖的模样就心酸。

    后来呢,他陪在他身边这些年,换回了什么?

    赵仁墨很少叫他的名字,永远都是“你”。他不顾危险把真名告诉他,一腔真心只换来了那人不再自称本王,不再冷着脸呵斥。

    他曾斗胆叫过赵仁墨的名字,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可如今一切都没了,他所付出的一切,他委曲求全换来的,都回到了原点。辛忌被打回了原型,他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者,只是个辗转几国,不入流的消息贩子。

    能跟在赵仁墨的身边,也是他满口谎话骗来的。

    他治好了赵仁墨,赵仁墨留给了他一个背影。一瘸一拐的,像是对他医术的质疑和嘲讽。

    被人轻视的屈辱感让他恨不得转身就走,可是不行。赵仁墨的腿还没好,就算自己要走,也得给他留下些药。

    他的腿伤的那么重,要没有自己的药,恐怕永远都只能这样一瘸一拐的。

    那怎么行呢,自己做梦都想着赵仁墨可以跑,可以跳,可以一只脚就站稳,然后另一只脚狠狠的踹在自己身上。自己一回头,就能看见他笑的灿烂,嘴里骂道,“你这江湖庸医,也是有些用的。”

    他不用每次都扔拐杖砸自己,还得自己捡回去递还给他。

    辛忌深吸了一口气,那不正经的笑又回到了脸上。不怕,赵仁墨从不大笑,像是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模样,或许治好了腿,他会很喜悦,会笑的比梦里还好看。

    辛忌推开房间门,赵仁墨坐在桌前写信。他猜想可能是给人回信,毕竟自己被揭穿一定是别人告诉他的。很可能就是那位长公主,也怪自己瞎了眼,看错人了。

    “那个,你写你的,我收拾我的东西,收好了就走。”他看见赵仁墨的背影,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

    可那人没有给他回应,没有再骂他不识好歹,没有说这些东西全是自己的,他只是个借住的。

    辛忌不敢再想,把衣裳一股脑的塞在包袱里,低着头念叨,“我走了,药都在偏房里……你还记得吗?吃绿色瓶子里的,一天一粒,黑色瓶子里的要放在热水里喝,一天一粒,院子里收拾好的那些,是碾碎了煮开,水煮成黑色以后泡脚的……别忘了……再有一两个月,你就能好了。”

    赵仁墨不回他,他也说不下去了,低着头抓着包袱就离开了。

    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自我安慰,骗自己赵仁墨对他也是有过真心的。毕竟这人是真的愿意把好衣裳给自己,自己去穿粗布棉麻,他好几次看见赵仁墨身上被粗布磨出的红痕。

    心疼只是一瞬间,他忍着不去管他被磨出来的红痕,好像那样就可以证明,赵仁墨他爱自己。

    关门的声音响起,赵仁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辛忌走了,没有发怒没有威胁,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走了。听话的有些反常,他原以为,辛忌会吵会闹,会怒骂他没良心。

    屋子里很暗,他还病着的时候脾气特别大,嫌晚上窗子里透进来的光扰人,就把睡着的辛忌拍醒,让他去挡光。

    辛忌就迷迷糊糊的起床,用黑布把窗子遮了起来,后来一直也没揭开。他松了一口气,自嘲的说道,“你看,毫不犹豫的就走了……”他根本,没有迟疑。你也不是那么重要,他治过那么多人,你又不是唯一的。

    脸上有些痒意,一伸手摸到一片水迹。

    “砰——”

    赵仁墨掀翻了桌子,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砸到一半突然愣住。

    算了吧,砸了以后,辛忌不会回来帮他收拾了。那个一晚上被自己拍醒好几次也不会发怒的辛忌,被自己赶走了。

    赵仁墨痛苦的遮住眼,没人会惯着他了。

    那个江湖庸医,走了。

    房间里一片狼藉,砚台打翻,漆黑的墨汁洒的遍地都是,床上和地板上,一片一片的,像他的心一样,斑驳不堪。

    简陋的木床上有两床被子,一床上绣着许多图案,各式各样的,苏绣混着蜀绣,很是好看。那是他的被子,是辛忌一针一线亲手绣的。

    床底还放着辛忌的鞋、墙上还挂着辛忌的剑、院子里是辛忌开垦的菜地、水井边是辛忌浣衣的木盆、后院里养着辛忌买来的鸡鸭、院子里那颗大大的树下,还有辛忌一年前埋下的酒,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可赵仁墨知道,辛忌这个人已经离开了,他以后就连这个名字也不能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