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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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里,赵阅璋确实从熹贵妃那里得了不少消息。每次都是派个小太监送过来,时不时的也请她进宫说话,不过赵阅璋大多是拒绝。她和熹贵妃太过亲密,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赵阅璋也遵守诺言,开始着手在扬州置办宅子,她选的人挑了一处三进的宅子,那处位置有些偏僻但胜在住的人少,也少有人会打听是主人家是谁。
六月初七,是宜耘嫁往江南的日子。
前两日江南韩家就带着迎亲的队伍进了京,浩浩荡荡的好大一群人。领头的是韩凤谪,韩家小少爷,生的剑眉星目,眉眼间带着世家子少有的洒脱随意。
皇上在宫中设宴款待韩家人,赵阅璋也去了。
宜耘的驸马韩凤先据说是江南第一美男,从小便机敏讨喜,是个能说会道的人物。她倒是没有见着韩凤先,只见了韩凤先的嫡亲弟弟韩凤谪。说是大少爷前两年受了伤,受不住舟车劳顿不能亲自来迎亲,所以只能委屈公主了。
宜耘也没有怪罪,只说叫大少爷好好养着。她只知,上了那去往江南的路,就再不能后悔,她得本本分分的当一个韩家妇,长公主的架子不能再摆了。天高皇帝远的,她过得好是不好,只有自己知道。
赵阅璋也是好奇,问了那年轻少爷一句,问他家中长兄可生的有他好。
京中小姐夫人大多稳重端庄,自持身份,百般好奇也不敢直接开口问,她这话一出口便是勾起了一堆人的兴趣,只目光灼灼的看着那韩家少爷。
那少爷红着脸直摆手,说自己不能与兄长相比。一众夫人小姐更加的好奇,容貌出色的韩凤谪都说自己不能与那韩凤先相比,那江南第一美男到底是何等的风姿。
宜耘出嫁的那天天很热,宫中叫的上名字的妃子都来了,还有各位长公主和太后,齐齐的把她送出宫门,看着那送嫁的队伍远去。丫鬟们站在主子身后打着伞,还有的拿着扇子轻轻地挥着。
太后拿帕子拭了眼角的泪,看向捧着一盒子糖吃的香甜的宜安说道:“你这丫头啊,总是一副长不大的模样,不知道未来会选个什么样的驸马。”她爱怜的说道,伸出手想摸摸宜安的脸。
她的女儿走了,离开了京城,往后要见上一面太难。
这偌大的宫里,已经让她失去了贴心的儿子,现在连能说说话的女儿也走了。
宜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笑的开朗,露出了些许憨态,却一点也不惹人生厌,反而觉得她顽皮娇痴。她几下就嚼碎了嘴里的糖,说道:“母后可不许这般打趣我,皇宫这么大,宜安还没玩遍呢。再说了,往后宜耘皇姐不在宫里,宜安还要去陪母后说话呢。”她撅着嘴有些调皮的说道,一副很喜欢太后的样子,可她和太后之间离的着实有些远了。
太后摇了摇头,温和端庄的笑道,“你这丫头每日里抱着个糖罐子,说话都是甜的。”
宜安只能傻笑着挠挠头。
她现在生怕皇上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若是要她像宜耘皇姐一样嫁的远远的,还不知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宁可不当这个长公主。把她逼急了,她就到宁远庵出家,烧香为皇姐祈福,每日抱着自己的糖罐子入睡。
不过,若是真的要嫁也不是不可以,鸣锋好像还没娶妻,自己可以嫁给他!那傻大个像根木头似的,肯定没有姑娘想嫁给他,自己就行行好,勉为其难的陪他吧。
“主子,日头太烈了,可要先行回宫?”
小丫鬟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太阳火辣辣的,即使是打着伞宜安也流了一脸的汗,脸颊红红的。
宜安看大家都收拾着回各自的宫里了,也就先走了,在这傻站这也没什么意思。
宜安回宫的时候路过御花园,听见假山后有人在小声的说话,她对这种躲躲藏藏的交流本就十分警惕,便站在不远处侧耳听着,示意丫鬟别出声。
“皇上今晚可要去妾身的宫里?妾身得了一幅字画,想请皇上指教指教……”
女子温柔的说着话。
宜安认出来了,惠妃娘娘的声音,轻柔细腻,带着女儿家特有的软糯和娇气。她挑了挑眉,更加仔细的听他们说话。
“不了,”皇上出声拒绝了她,冷淡的说道:“朕待会儿去熹华宫坐坐,爱妃先回去吧。”
说着竟是出了假山,宜安来不及躲闪,只能向前走了几步,一脸惊讶的问道:“皇兄怎么在假山后面待着,吓我一跳。”
皇上懒得应付她,叮嘱道,“你得了空闲多往母后宫里走动走动,她老人家一个人也没什么消遣。”
宜安的乖巧的答应了,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那是你娘,你自己都不去伺候着,凭什么叫我去啊。
她看了一眼惠妃,自从孩子没了以后她憔悴了许多,脸颊凹进去一些,本来清丽出尘的脸已经有些显老了。宜安觉得宫里的女人都活不长,也老的快。
赵阅璋回府以后就收到了秦涪疏寄来的信,他说自己武艺精进很快,假以时日定能回京帮助母亲。赵阅璋捏着信封舍不得烧,可犹豫半晌,还是将那信一点点的烧成灰烬。
涪儿字写得好了很多,言辞也成熟了不少,赵阅璋有些欣慰,更多的是心酸。本该她带着涪儿长大,教他做人做事,如今被那江湖人接手了,涪儿还会是自己的涪儿吗?
赵阅璋收到信的时候,秦涪疏正和那个江湖人躲在一处农家的米缸里。被他唤作师父的江湖人紧紧地捂着他的嘴巴,外头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听不清楚的交谈声。
他们被追杀了这么久,第一次形势这么严峻。
秦涪疏知道师父有仇家,可不知道这群人会这么顽强,来一批死一批,下一次继续来。而且这次来的人个个都武功不弱,一群十数人,把他们逼进这个荒村里。他握着手中的剑,虽是蜷缩在米缸里,但仍暗自发着力,若那些人发现了他便可一跃而起,抢得先机。
可以败,但不可以怕,这是师父教他的,也是他从多次的追杀中悟出来的。奋力一搏尚且有一线生机,可如果你怕了,就只能任人宰割。
那江湖人衣衫褴褛,乱糟糟的胡子遮住了大半的脸,头发像一团理不顺的乱麻,用一根发带胡乱的绑起来。他本来就不宽裕,如今带了个小拖油瓶更是拮据的厉害,虽说将军府给他送了银票,可他如今被人追杀,也不敢进城去把银票兑成银子。好好的一个小少爷,一年不到,现在活像个小要饭的。
好在这小子不娇气,不然他可能真的会把人扔下不管。
外头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江湖人摸了一把秦涪疏的脑袋,小声的说道,“师父这次可能要栽,你记得我交给你那东西,死也不能让那群人拿去。”他轻声的叮嘱着,秦涪疏也不胡闹,老老实实的听着。
“我跟你说的要把东西交给谁,你还记得吗?”
秦涪疏点了点头,感觉捂住嘴的手松了些,就说到:“交给扬州姚云生。”他握住了自家师父脏兮兮的手,安慰道,“师父没事的,我们总能化险为夷。”
那江湖人不停地摸着他的脑袋,像是十分的焦虑,他说道:“成,若是这次没事,师父进城买只烧鸡给你吃。”
他们已经两个月没进城了,客栈也不敢住,吃的是路边茶铺酒肆里买的干粮,喝的是水囊里的泉水。入夜了睡在山上,运气好能找个山洞,运气不好就睡在树上。
刚开始这小少爷功夫不好在树上怕掉下来,他每次都在山中转上大半天,找一颗能把人卡住的树把这小少爷卡在树上。可能就是因为卡的多了,小少爷忍不住了,他极快的适应了在树上睡觉,稳稳当当的。
那群人应该是走远了,但是他们都不敢冒险,在米缸里藏了整整一天,出来的时候腰酸背疼的。江湖人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那个人,他应该是刚刚打开门,就正好看见江湖人从米缸里出来。
江湖人早已抽出了剑,若只有一人,他尚有一战之力。
秦涪疏听见了外面的打斗声,没有贸然出去,只在米缸边缘冒出半个头,看着外面,师父许是之前就耗尽了力气,如今有些吃力。秦涪疏不再顾忌,轻手轻脚的翻出米缸,将手中的剑紧紧地握着,正面对敌他太过稚嫩,可若是打个出其不意还是可以的。
那江湖人看见了他,呼吸一滞,动作慢了一息,那柄剑直直的刺过来,他这次怎么也躲不开了。可剑尖没有碰到他,那人停住了,一柄剑自他胸前穿出,锋利的剑刃带着血迹,粘稠的血液往下滴着,滴的很慢,像是留恋着冰冷无情的剑刃。
江湖人立马看他身后,秦涪疏站在木桌纸上,这柄剑,显然是他扔过来的。
“小子,可有事。”他有些担忧的问道。
秦涪疏呆愣的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我无事的师父,你说的,只要杀了第一个人,第二个第三个就顺手多了。”
“不愧是我徒弟,有能耐!”
“师父答应的,进城买烧鸡!”他好久没有吃过肉了,他们从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怕那群人查到踪迹追上来。
秦涪疏心想,快点到扬州,到了扬州就好了。
只要师父把东西交给姚云生,他们就能摆脱着无休止的追杀。
江湖人笑着答应,他抽出了那柄剑,在尸体上蹭了几下,把血迹蹭干以后交还给了秦涪疏,然后伸手整理了乱糟糟的头发,虽然没有多大用处,但好歹证明他是真的想进城给秦涪疏买烧鸡。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离开了这座荒村,他们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无拘无束,是随遇而安的游侠。
秦涪疏到最后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没有看被他杀的那个人。正如师父所说的,进了江湖,就得按照这里的规矩来。
以他的武功,今日能杀了那人实属侥幸。他得更加努力的练功,往后还有更多的危险,他得和师父一起面对。要强到他手下的亡魂都是死在他的面前,他的剑下,而不是靠偷袭夺人性命。
学成之后,他要回京城。母亲还在等着他。
只是,他或许忘了,他是当一个将军的,不是一个江湖人。江湖人快意恩仇,鲜衣怒马,剑下方见真章;而一个将军,是臣子,他得听命于皇上,服务于百姓。
将军手中握着的刀枪剑戟,只能对着敌人,不能面对着大启的百姓,即使是你的仇家。
有私仇又如何,你依旧得把他们护在身后,因为你是臣子,是将军。你只能为了大义,不能只顾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