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字数:5528   加入书签

A+A-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赵阅璋也顾不上穿衣裳,披上外袍推开了门,问道:“出了何事?”暇颖突然来找她,想必是有急事。

    暇颖的肩被雨水打湿,今夜的雨虽小但有风,撑伞挡不住什么,她让两个小丫鬟退开,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徐小少爷回来了。”

    她一说完赵阅璋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回丞相府了?”她派了那么多人去找都没有把人找到,如今就那么凭空的回来了,那小少爷本事倒是不小。不知这次,这位杀害“真正徐小少爷的凶手”能不能安然的逃脱,徐丞相还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能护住他的幼子。

    暇颖摇头,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在素寰宫,被砍了手脚挂在院里的桂花树上,宜桢长公主吓昏了。熹华宫的那位差人过来说的,说是给您提个醒,明早皇上或许会把所有人都叫进宫。”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赵阅璋,说道:“这是熹贵妃给您”

    “进宫?”赵阅璋不解,就算那徐明骄在素寰宫出事,也没必要让大家都进宫啊,这种事,皇上不是该拼命遮掩吗?这样大张旗鼓的,是不把宜桢的声声放在眼里了?她伸手接过那个荷包,打开后只看到一沓银票,对着檐下的灯笼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全是五百两的银票。

    这么一个小小的荷包,装了五千两的银票。这贵妃娘娘对那小太监着实好了些,她在后宫能有什么银子,就这些怕都是想尽了法子才换来的。

    “熹贵妃说,皇上可能想让宜桢长公主出家。”暇颖一脸的为难,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一个女人和孩子,都在素寰宫挂着呢。”

    赵阅璋靠在门上,沉着的点头,然后吩咐道:“你回去歇着吧,明天进宫你同我一起去。”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桂花树,零星的花朵,香味淡淡的,开得远不如去年。就和她一样,今年的日子,远远没有去年过得安逸。

    “是,主子。”

    赵阅璋关上门,坐在床上发呆。

    明明这件事宜桢是受了牵连,还被吓着了,可她就是觉得,这和之前京城中的凶案是同一个人所为。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人要把人挂在宜桢的宫里。

    而且,最让人头疼的,是宜桢和那凶手有来往。

    她脱了外袍躺下,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桌上的小香炉还在冒着白烟,那味道浓重热烈,赵阅璋闻着醒神。让宜桢出家,这是一个兄长能说出的话吗,人被吓得昏了过去,他倒好,不宽慰皇妹,倒想着怎么把人弄走。

    也不想想,宫中出家的女子,都是些什么名声。

    在大启,宫中的贵人一心礼佛是不用出家的,都会在宫中寻个地方建一座佛堂,就让贵人在佛堂里待着,寻两个人伺候着。真正要去庵里的,都是犯了错的,秽乱宫闱的太妃或是大长公主,始终是长辈,皇上碍于孝道不能处置她们,就寻个由头送进庵里。也有妃子公主,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也是往庵里送。

    这样的地方,宜桢去了,不知情的人尚且不懂,知情的还以为宜桢犯了何等的大错,让皇上都容不下她。

    决不能让宜桢去庵里,赵阅璋暗自想着。

    翌日,暇颖伺候着赵阅璋起床洗漱,菡溪已经能在屋里自由活动了。她摸索着拆了赵阅璋床上的帘子,换上了水红色的薄纱。

    如今天倒是不冷了,可夜里蚊虫太多,即使熏了香也有。她记得主子念叨了好久,说是夜里蚊虫扰人,睡得不安生。

    赵阅璋刚刚用完早膳,宫里就来人了。她擦了擦嘴,想着皇上挺会赶时间的。

    宫人把她带到了素寰宫。

    韩大人也在,他带着赵仁钰在院子里四处查看着,还有几个小太监围在旁边帮忙。赵阅璋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徐明骄被砍去了手脚,血流的到处都是,手脚乱七八糟的扔在树下;那个叫潋滟的女子,肚子被生生的剖开,内脏散落了一地;那个孩子,像是被人捂死的,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有五指的痕迹,已经发青了。

    三具尸体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起,应该是摆了许久,落下来的桂花洒在尸体上,再久些,桂花会把他们埋住。

    几位查看的大人都踩着梯子去查看桂花树上的痕迹,没人拂去尸体上的桂花。

    桂花树上开满了花,低一些的桂花染上了红色,挂尸体的三棵树并排连着,上面的绳子没有掉下来,还搭在树上。

    素寰宫的桂花开的很好,比将军府的要好,满院子的桂花香浓郁扑鼻,是腻人的甜味,像是天真少女身上的味道。整个院子,入眼处皆是一片黄色的花海,地上散落着许多黄色小花,许是昨夜里下雨打落的。

    就是这般美景,衬的那三具尸体越发吓人,难怪宜桢会吓到。

    她不忍的扭开了头,杀了便杀了,这般作践人,未免太过心狠。

    素寰宫内已经来了好些人,太后和三位太妃,还有景王妃。

    “宜嘉来了,过来坐吧。”

    太后看见她就招呼了一句,一旁伺候的小丫鬟连忙搬了椅子到太后身边,赵阅璋不好拒绝,就坐了过去。

    她看了一眼,太后靠在椅背上,手上一串佛珠不停地转着,显然不如面上那般平静,三位太妃也闭目养神,静坐着不说话,景王妃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阅璋开口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皇兄召我进宫所为何事?”

    太后摇头,显然是不想说起这等事。

    穿着深棕色宫装的宁太妃开了口,像是怕惊扰谁一样,轻声的说道:“不止是你,几位王爷也都来了,这会儿应该在御书房里。都等着皇上下朝呢。”

    她声音轻柔软糯,面容姣好,一双杏眼天真无邪,跟景王妃坐在一块儿,两人像是姐妹一般。

    这便是景王的生母,宁太妃。赵阅璋对她的了解不深,只记得是个厉害的人物。

    景王是和皇后的儿子同一天出生的,可皇后生的孩子有些痴傻,刚活到六岁就没了,从那以后皇后就犯了疯病,她将景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和人说是景王抢了她儿子的气运,真正的傻子是景王。

    发了疯的皇后一心只想着让景王给她儿子偿命,而当时,皇后的势力太大,她是皇上的亲表妹,就算是作恶再多,皇上也要顾忌几分。皇后下手狠毒,宫中无人敢同她硬碰,只有护子心切的宁妃跟她斗的旗鼓相当。

    由此可见,这个女人手段不比皇后差,真正差的是家世。

    赵阅璋点头,也不再多话,只跟大家一起,耐心的等着皇上下朝。

    一盏茶的功夫,熹贵妃就来了,小丫鬟扶着她进屋,给她的椅子上放了软垫。她行礼后坐下,向后靠着,面带浅笑。

    赵阅璋不去看她,不想叫人看出端倪。熹贵妃也不同她说话,只喝着茶,用着桌上的小点心。她穿着藕色长裙,白色的外袍绣着粉嫩的荷花,人好像是比之前丰腴了不少。如今坐在那就觉娴静温软。

    之后皇后和惠妃也过来了,两人前后脚进屋,太后让人搬椅子,那小丫鬟不懂事,两张椅子并排放着。

    孟婉清站着有些不想坐,她若是坐下了,对面是岸月那小蹄子,旁边是徐斐雪,还能看见赵阅璋那张恶心的脸。犹豫了许久还是坐下,太后本就嫌她小家子气,要是现在再发作,免不了一顿冷嘲。她这个皇后当的,这个不敢得罪,那个得罪不起,没什么意思。

    徐斐雪苍白着一张脸,双眼红的吓人,她没有想那么多,愣愣地坐下。满脑子都是弟弟的惨样,毫无血色的脸,被砍断的四肢,挂花树下那一片刺眼的血迹,一股股的鲜血像是溪流,分散的四处流去,像是一张大网,网住了徐家,网住了她的弟弟。

    “惠妃娘娘心里可好受了些?”岸月悠悠的开口,手中还拿着一块糕点,笑意盈盈的看着徐斐雪。她像是不经意间想起什么,也不细想就那么问了,眼中满是关切。

    徐斐雪看向她,眼中满是血丝,看起来十足的骇人。她闭口不答,恨不得杀了那贱婢。

    “你这话是何意?”

    太后问道,隐隐有些不满,如今宜桢尚未醒,若是谁上赶着惹事,她必定不会轻饶。宫中斗来斗去实属正常,可如今不是斗嘴的时候。

    岸月惊讶的长着嘴,眼睛睁大,模样倒是有几分纯真,可那张樱唇说出来的话,十足的恶毒:“母后不知道吗?惠妃娘娘的弟弟,就是被外头那贼人杀害的,她如今只怕是出了一口恶气。”她笑着点了点唇,娇俏的感叹道,“这等大恶之人,死得好!”

    太后看向徐斐雪,像是在问她可是真的。

    徐斐雪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下不去,她强撑着笑道,咬牙切齿的说:“熹贵妃有心了,妾身不值您惦念。”果然是跟在孟婉清身边的贱婢,爬上了高位也忘不了护你那没用的主子。她双手搭在膝上,修剪的规整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疼得厉害,也让她清醒了几分,咽下满心的痛苦,云淡风轻的说道:“这等奸人,死不足惜。”

    岸月神秘一笑,不再管她,这黄连的苦,谁吃谁知道。

    孟婉清看着她们交锋,悄悄地看向岸月。她那个容貌平平的丫鬟如今描眉染唇,虽不是绝色,却也娇俏可人,她一直在吃点心,丝毫不显粗鄙,反倒柔和美丽。

    她有些烦躁,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让她头疼,岸月不该是这样的,她只是凤仪宫那个老实的丫鬟,如今这个,不是岸月。

    赵阅璋不想趟这趟浑水,她只想着要怎么样才能保住宜桢,真去了庵里,那就完了。

    她看见宜安进门的时候,就觉得好办了,别人可能被猪油蒙了心,可宜安不会。她是宜桢的亲妹妹,这宫中,最担忧宜桢的便是她了。

    赵阅璋想着便有了底气,耐心的等着皇上下朝。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从宜安口中听到一句,她同意。

    同意什么,同意将姐姐送到庵里,让外人曲解她姐姐的品行。赵阅璋发现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原以为把谁都看的清清楚楚,到最后才发现,她一个都没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