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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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徐斐雪在宫中等了许久,她穿着水红色的纱衣,那纱衣太薄,遮不住白瓷般的肌肤。胸前的沟壑像是一条小路,带你去往欲望的深渊。
平日里冷清的娘娘,现在在烛火的映照下诱人的像个妖精。
她左等右等,只等来了小丫鬟的传话。
“娘娘,皇上去了熹华宫……”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胆怯的说道:“怕是今晚不会过来了。”
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打骂。
实在运气不好,也可能会被浇上一杯热茶。
她们都知道,这位看起来冷清孤傲的娘娘,脾气有多坏。
哪知徐斐雪没有发作,她坐在桌前翻阅着一本古籍,冷淡的说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她面上冷淡,和往常无异,手指却轻轻地滑过书页,说不出的缠绵眷恋。
小丫鬟听话的退下,仿佛劫后余生一般靠在宫墙上喘着粗气。她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刚想跟上去看看,就见那人进了娘娘的屋内。
她没有看清别的,只看清了那双男子的黑履和一片雪白的衣角。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丫鬟紧紧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多余的声音。她也不敢再跟上去,提着裙摆飞快的跑了。
徐斐雪看见人影就放下了手中的书,她抿着唇,双眼含春的看向来人。吐气如兰,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轻声道:“许久不见,妾身可是想您了。”
那人轻笑,将她抱起,头埋在她的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女子身上的香味,低声说道:“想我?你弄丢了我的孩子,还敢说是想我?”
“那妾身再帮您生一个便是。”徐斐雪说着,环在男子身上的手摩挲着。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笑,和越来越靠近的暖意,紧紧地贴着,灼热的呼吸和男子身上独有的味道,只一种,便令她止不住的发狂。
烛火摇曳,在徐斐雪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像是被火舌舔舐的美人,挣扎着反抗着,美的不可方物。
她的贴身丫鬟守在外间,仔细的盯着周围的异动。这时候如果有不长眼的小丫鬟闯进来,决计是走不出去的。
那些小丫鬟没有眼色,娘娘费心打扮,从来不是为了等皇上。皇上爱看她高冷圣洁的模样,娘娘若是要等皇上,势必穿的整整齐齐的。
只有见那个男人,才会褪下多余的衣裳,将露不露的,像个上不了台面的花娘。
赵阅璋一觉醒来就得了消息,熹贵妃已经把东西递给了祝王,之后的,就要靠她自己了。
她得把人弄出来,皇上关着辛忌,是为了问出下毒一事。她要困住辛忌,是为了调查雀雁令。
谜团一环扣一环,她始终深信不疑的,就是辛忌这颗棋一定是其中的一环。他能带来一些线索,解开她的困惑。
不管用什么手段,把辛忌弄出来,也算是让仁墨安心。
不过,现在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
赵仁骥动了情,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动情了。
熹贵妃是个有本事的,但是赵阅璋迟迟想不起来她是谁,只知道她们一定是认识的。不然熹贵妃不可能找她合谋,都不能算是合谋,就像是白送上来,为她所用一样。
天渐渐转凉,赵阅璋添上了厚衣裳,丫鬟们找出了披风和大氅准备着。
赵仁墨好了许多,不过看起来没多大的变化,但他知道,他在好转,那个女人送来的药救了他。
在宫里的日子很难熬,就像被困住的鸟,在一方小天地中,不知外头的年月,难感受人间的寒暑。
自上次从熹贵妃那收到了赵阅璋的消息以后,他再没收到任何消息。
赵仁墨心中惶惶,始终担忧着辛忌,可他不敢过多打听。
他怕,怕害了辛忌,他只是把药给了别人,只要查清楚了便无事。但如果他插手,就会变成谋反。
他不敢拿辛忌的命冒险。
因为赵仁墨心里清楚,辛忌这样的人,他这一辈子,只能遇见这一个。
辛忌被关押在大理寺,不准人探视,除了大理寺的韩大人,寻常人见不着他。
赵阅璋想把人弄出来,就把主意打到了禹王身上。
禹王如今任大理寺少卿,因着韩大人的关系,很是说得上话。
她也不为难人,只说想去见他一面。好说歹说的,禹王才勉强同意。
去的那天夜里正遇上降温,禹王跟韩大人说了一声,怕牢里太冷,那要犯出事,所以想给他送些东西。
韩大人也同意了,只让他看着办。
辛忌情况实在是不好,本来就遍体鳞伤,又遇上天寒,韩大人也怕他出事。
赵阅璋换上了丫鬟的衣裳,手上挎了个篮子,篮子里放着热腾腾的吃食和一些止血化瘀的伤药,还有上次过年辛忌送来的药,她也一并带了过来。
她不知那药有何用处,就一直没吃,这次正好带着来,若是用得上就好了。
身后还跟着另外三个丫鬟,抱着被褥和毯子,还收拾出一个包裹的厚衣裳。
辛忌是个要犯,须皇上亲自提审,可皇上要着手处理朝中的事情,朝中就好比另一个京城,其中的水之深,牵连之广,越发的令人摸不清头脑。
所以皇上暂时不会动辛忌,赵阅璋要的就是这么个时间。
她这次过来,给辛忌带了许多东西,她想着,好歹也是个江湖人,不该什么本事都没有。若是他能自己逃出去最好,如若不能,她便帮上一把。
只是怎么把人带出去,要好好琢磨,断然不能让仁钰吃了亏。
赵阅璋沉默的跟着禹王,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不敢轻易抬头。虽说都是狱卒,但保不准就遇上个见过她的,那时候不光是自己,连禹王都会受牵连。
赵仁钰打开囚室的铁门,那铁门和寻常衙门的相差甚大。
寻常衙门的牢门是有缝隙的,缝隙虽小,却可以看见外头,狱卒们也是从缝隙里将饭递进去。
大理寺的却是不同,一路走来,所有的牢门紧闭着,只在正中间开个巴掌大的洞,那洞上交叉隔着两根铁棍,手都伸不进去。
赵仁钰把牢门打开,先让丫鬟们把东西送进去,他站在门口低声嘱咐赵阅璋,“仁钰不知皇姐见这人有何目的,但是切记,莫要和他多言语,除了篮子里的吃食,别的物件,万万不能给他。”
他说罢还是不放心,拉着赵阅璋的袖子,再次说:“今日让皇姐进来这一趟,原是感念皇姐提携之恩,只求皇姐别让仁钰难做。”
赵阅璋点头,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你且放心,我只看看这人是不是辛忌。皇姐做事断没有牵连别人的道理,你别担心了,在这守着吧。”
她说完就进了囚室,三个小丫鬟也出来了,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言语。
赵仁钰一开始就答应好了,让他们单独见一面,现在更是没有进去的道理。
所以囚室内,只有赵阅璋和辛忌两人。
辛忌在角落里蜷缩着,他穿着破烂,几乎遮不住身子,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是各样的伤口和早已凝固的血迹,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被血黏成一缕一缕的。
那张脸上更是脏污,双眼无力的睁着,不知在看什么,又或是什么也没看。
他的嘴唇白的吓人,干裂的唇上有几道口子,带着丝丝血迹。
就算是赵阅璋也被他这副样子吓着了,低声问道:“他们对你动了刑?”
辛忌恍惚间听见声音,反应了片刻才听懂她的话,摇头,声音干涩嘶哑,“尚未。”他看向赵阅璋,脑子不甚清楚的开口,“你……有些像仁墨的皇姐。”
赵阅璋叹了口气,也能想明白。不是在这里受的刑,就是被捕之前的事,到底是何人,能狠下心将人伤成这番模样。
她把篮子中的吃食一一取出来,递了一个酒壶给他,轻声说道:“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辛忌伸出右手来接,手抬起来了,手掌却无法握住酒壶。
他浑浑噩噩的看着右手,皱眉啧了一声,又换了左手来接。
赵阅璋一言不发的把酒壶递给他,待他喝完水后,喂他吃了饭。
她谨记着赵仁钰的叮嘱,刚想走,就听见那人微弱的说话声,“草民大胆,求长公主赐支簪子。”
他看着眼前的人,意识渐渐苏醒,也认清了,这就是之前在京郊别院见过的,仁墨的二皇姐,宜嘉长公主。
赵阅璋摇头,说道:“我便只是来看你一眼,带了些伤药在那放着,别的,便是不能给了你。”
她本就记不住人脸,记得最清楚的,还是辛忌的声音,带着笑意的,像是林间泉水滴在石头上,是清脆的,悦耳的。
如今辛忌的声音成了这样子,她也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辛忌。
“望长公主看在仁墨的面子上,也帮我一回,往后刀山火海,若是有用的着的地方,草民也为您闯上一闯。”他紧紧地抓着赵阅璋的裙摆不放,有一种她不给簪子就不放手的浑劲儿。
赵阅璋不为所动,提脚欲走。
“长公主!”辛忌喊了一声,声音依旧不大,他虚弱至极,也说不了太大声。他咳了一阵,说道,“草民有一师兄,是长公主的故人。”
这是他最后的筹码了。
赵仁钰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出声提醒道:“可安置好了,若是好了,便跟本王回府吧。”
赵阅璋恍如初醒,提脚就走,不曾回头去看辛忌一眼。
赵仁钰看了她一眼,头上的首饰没有少,腕间的镯子和指头上的戒指都在。他点头,带着赵阅璋和三个丫鬟离开了牢房。
牢门又被关上了,那响声刺耳,却难掩辛忌心头的激动,他抓着赵阅璋扔在地上的簪子,无声的大笑着。
那是一支木头削成的簪子,一端尖锐一段圆滑,用起来很是顺手。
这一动作,扯到了伤处,原本结了痂的伤口裂开,又开始出血。辛忌嘶了一声,转头去找赵阅璋带来的伤药。
然后,他便在一堆伤药中看见了几个小瓶子,他激动的抓着瓶子,不禁感慨天意弄人。原本是送去讨好赵阅璋的药,最后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就说,他辛忌是何等的人,所有人都死了,他都能活着。
老天爷定然是不会亏待他的,这不,给他送了条生路过来。
他有些后悔,刚才应该问问赵仁墨的下落,他能猜出在皇宫,但是在皇宫什么地方。
他是没进过皇宫的,到时候像个闷头青一样四处找人,不被发现都难。
这边赵阅璋自离开了大理寺就魂不守舍的,赵仁钰有些疑惑,问道:“皇姐怎么了?”
赵阅璋看着他,笑的十分勉强,摇头说道:“没事,只是看他那副样子,有几分不忍。”
她也不知该和何人说一说心中的苦闷与憋屈,像是关在心里的那只猛兽受到了伤害,拼了命的想要冲出来。
“也是,我们抓到他的时候就是那模样,也不知是何人下的手。”赵仁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有一事,仁钰想请皇姐帮忙。”
赵阅璋了然的凑近他,听见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安侧妃失踪后,我府上发现一个行踪可疑的丫鬟。那人,我想交给皇姐处理。”
“如何处理?”
“皇姐且看着办。”
“好。”
一个形迹可疑的丫鬟,让仁钰这般仁善的人说出了交由自己处理的话,此事定没有那么简单。
此时,就算赵阅璋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所有的谜团即将解开,好比有人在她瞌睡时送来了枕头一般。
可谜团后面还有更大的迷云,这个京城,早就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
外面的人看不懂,里面的人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