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哎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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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恕住在“地主”家的好处就是不用干什么重活, 主要工作是负责“监督”那帮干活的,性质相当于地主家的狗腿子。
就是待遇跟职位不太相符,干活的能吃上葱油饼肉夹馍, 他就只能喝五谷杂粮粥跟腌萝卜缨。
队友们一边香喷喷地吃着, 一边给他喂鸡汤。
孙璞:“崔啊,所谓劳动人民最光荣,干多少活吃多少饭, 都是对等的, 所以别眼馋啊, 你要实在想尝尝味,叔给你夹块肉。”
白静:“其实崔,姐还挺想跟你换换的,你吃那个多健康啊, 还能保持身材, 人家刘大姐制定的养生计划还挺靠谱的,我决定回家就照着试试,不过录节目就先不用了, 我得保持体力。”
吴尽:“崔哥,您知道旧时候给压迫阶级当爪牙的那些个狗……呃, 小头目管理人员为什么都是脑满肠肥的形象么,就是油水捞太多还不干活, 活活吃成那熊……那样的, 他们对自己的健康太没有责任感了, 您得时刻保持健康意识才行。”
何天:“崔哥, 我其实早饭从来不敢吃这么多的,但是昨晚上我守灵来着,实在饿得不行,所以就不好意思,让你看我吃了哈!”
崔恕盯着那一地草莓,悲愤地嚼着萝卜缨,“我宣布从现在起,我正式跟你们断绝亲队友关系。”
“别啊崔,你怎么能用一个肉夹馍来衡量咱们之间的革命友谊呢?”
“那我用两个来衡量,外加一块葱油饼。”
队友们:“……”
韩樾趁着刘大姐不在的时候,夹了自己的一块葱油饼递到崔恕嘴边,“替爸爸吃一块。”
崔恕很有骨气地撇开头,不看嗟来之食,但是……葱油味实在太顽强,残忍地摧毁了他的革命意志,几经挣扎后他毫不犹豫地转回头,“啊呜”一口叼走了嗟来之食。
旁边他哥用一种老父亲看自家儿子能吃能睡能长个的欣慰眼神看着他,笑得非常满足。
“哎!你们说他这算不算监守自盗?”白静笑看着崔恕,“咱要不要举报?”
“那怎么行!”孙璞坚决摇头,“虽然他跟咱断绝关系了,可咱不能举报他,不过,待会儿干活的时候可以拿这个把柄来要胁他给咱放水。”
“孙哥你乃高人!”
崔恕:“……”
这帮无耻队友,无耻至极!还是他哥对他好。
他哥此时又夹了一块饼喂到他嘴边,“宝贝儿,爸爸再给你一块饼,待会儿帮我浇地。”
崔恕:“…………”
一气之下他整整喝了三大碗杂粮粥,肚皮差点撑破。
白静今天的劳动任务是收拾菜地,包括除草浇水什么的。孙璞负责管理农作物,在玉米地跟高粱地里穿梭。吴尽负责维护果树,何天负责打水抬水,韩樾负责浇花。
刘大姐非常热情地给大伙熬了绿豆汤,让崔恕给大家送过去,“崔兄弟你慢点啊烫手,跟大伙说待会儿太阳毒了之后就别干了,活不是非要一天干完的。”
“行,我知道了。”
“哎你等等崔兄弟!”刘大姐去房间拿了一块布过来,在崔恕背后比划了一番,然后拿剪刀咔嚓剪成一个大小合适的方形,纫了根针,三两下给他缝在了后背上,“你不知道崔兄弟,咱们村鼓励多生,大家为了生养个娃不容易的很,你这个少生孩子的标语最好是遮一遮。”
崔恕:“……”
“好了,这下顺眼多了。”刘大姐退后两步看着‘生孩子’三个大红字,满意地点点头,“行了,你去忙吧,待会儿我还要给娃们上课,你有时间淘点米煮上。”
崔恕一头黑线地出去了。
他分别装了五碗绿豆汤,放凉了之后先来到菜地里给白静送了一碗,这位女士正用割草刀戳地里的虫子,动作非常之凶残,一点不像个柔弱女子。崔恕嘴角一抽,“姐,您在镜头前稍微维持一下优雅女士形象啊。”
白静把头发往脑袋后一撩,继续戳,“优雅女士?你看我现在从头到脚还有哪里跟优雅沾边?我都乡村妇女了还管形象!”
“可是……姐,形象不要就算了,你为什么连青菜苗也不要了?”
白静懵逼,“啥?那不是杂草吗?”
崔恕看看被她薅掉丢弃的青菜苗,一言难尽地叹口气,“姐,是这么个情况,有些菜呢,比如大白菜吧,开始种的时候都是先撒一地种子,完了会长出很多小绿苗,等长到一定程度时候再一颗颗移种,你看那边一排排的稍微大一些的菜,就是小苗栽的。”
白静尴尬地嘿嘿笑,“那我不知道啊,咋整?你看薅出来的这些现在够移种的不?”
崔恕从杂草堆里挑了挑,把一些还有希望长大的菜苗挑出来,“得,我帮你种回去吧,这让人家看了得心疼。”
白静感激地上前跟他握手,“真是生活处处皆学问啊,崔啊,多亏你了。”
一边种地,崔恕问白静,“姐,早上的任务听懂了么?”
“任务啊,是说村里有一个是真正的被拐卖者吧,我理解的意思这个人可能有什么难处?所以不太敢承认自己被拐卖的身份,需要我们找出他并帮助他勇敢走出现在的生活,大概是这样吧?”
“嗯,你想的比我深,我只是想了想谁有可能是,没什么头绪,所以想多听听你们各家的故事。”
白静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待会儿咱休息的时候合计合计。”
崔恕种好了菜苗,又给其他队友送绿豆汤,给小眼镜送的时候,帮忙剪了高处的枝——因为眼镜够不着。给大叔送的时候,帮忙割了地上的杂草——因为大叔肚子大,腰弯不下去。给何天送的时候,帮忙挑了几桶水——因为他不会。
他这个监工注定没有脑满肠肥的命。
“崔哥,你教教我就行了,我自己挑水。”何天不好意思麻烦他,“我其实就是不大会掌握平衡,我再找找感觉。”
崔恕也不勉强,把水桶交给他,“你平常训练力量吗,我怎么感觉你腿没什么劲?”
换做以前,崔恕不会问他这种问题,他虽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但得分人,像是这种不太好听的直白话也就只对该说的人说,因为只有能听懂的人才不会产生误解。兴许是何天这段时间表现得没那么碍眼,他才愿意抛出橄榄枝,只看对方能不能接住。
何天在大众面前塑造成一个健身达人,一个力量boy,但他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虚的,搁以前他很怕别人提起这种话题,总是下意识遮掩。但是录节目这段时间他反思过很多问题,也在努力学习哥哥姐姐们身上的优点,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学会正式自己。
在镜头面前大家都很坦荡,有缺点不怕暴露,有错能及时承认改进,该笑笑该哭哭,白姐不怕素颜,韩哥不怕毁形象,崔哥能跟所有人打成一片,唯独他自己唯唯诺诺各种顾忌,大家看着累他自己也累。
所以他决心要改变自己,他希望有一天也能活成崔哥那样。
“跳舞是需要训练的,不过我怕疼,有时候坚持不不下来,所以会放松自己减少力量训练,腿确实没什么劲,你看这都开始抖了。”何天把裤腿撩上去给他看。
崔恕看他一眼,脸上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说:“行吧,回头我帮你练练。”
他能关照一句,便足以令何天欣喜,“谢谢崔哥!”
“你房东家是怎么回事?”崔恕转而问。
说起房东,何天的脸顿时又垮了下来,他看看左右,小声说:“你不知道崔哥,他家所有人都有怪病,胳膊上不知道感染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都溃烂了,脸长得特别扭曲,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后天侵害,反正挺吓人的。不瞒你说,我有点受不了,他家还有个老人在床上病着,有时候让我给他端水什么的,我真的特别膈应。”
他这是不拿崔恕当外人了,有什么说什么,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嫌弃别人不好,嫌弃还说出来就更显得情商低,可他确实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触这些东西,所以忍不住跟崔恕抱怨吐苦水。
他这个年纪最是没有同理心的时候,生老病死离他还远,上有老照顾,下没有小操心,还在享受生活的美好,很难有“付出”概念,让他毫无芥蒂地接触一家子病人,甚至要照顾病床上的老人,确实也难为他。
崔恕没说什么,只让他先干活。
何天喝完绿豆汤,叹口气,他觉得自己距离让崔哥“喜欢”,似乎还很遥远。
崔恕最后才给某个浇花小工送绿豆汤,没别的原因,这位最不像干活的,实在看不出有喝绿豆汤的必要——有太阳照到了他会自行避开,有泥的地方会自行绕开,浇花的时候拿个小水舀子,一勺一勺跟品茶似的往花地里慢慢洒,一滴土星子都溅不到脚上。
就差来个助理帮他打伞举小风扇了。
“崔监工辛苦。”韩樾蹲在树荫底下,一只手托着脸,一手接过汤碗,笑得贱兮兮,“为什么最后才给我送,是特意放凉了么?”
“你想多了,是不大想给你送。”崔恕直接席地而坐,锤锤老胳膊老腿,不知道为什么送个绿豆汤送得齁累,“你一个被拐卖的人,居然只安排你来浇花?”
韩樾慢吞吞喝一口汤,慢吞吞往喉咙里咽,搞不懂他是太喜欢喝还是太不喜欢喝,“可能是命好。”
“……能正常说人话吗?”
“不好意思,”韩樾象征性地摆正姿态,“对着你正常不起来。”
崔恕扶额。
“我说我是过敏体质……”
“行了,我知道了。”崔恕知道这人嘴里吐不出什么正经玩意,直接切换正题,“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我不知道。”韩樾这是正经话,因为他才来,确实不了解。
“行吧,待会儿休息的时候去葡萄架底下开会。”崔恕站起来就走。
“哎。”
崔恕腿顿时一软,差点崴了脚。
这人一声“哎”真是哎出了国际流氓水准。
韩樾一笑,“没别的事,就是想叫你一下,另外,还想送你一只花。”
崔恕:“……”
他眼睁睁看着韩樾去摘了一只罂粟花,然后颇为郑重其事地举到他面前,放:“你知道这花除了好看以外还有什么作用吗?”
……并不想知道。
韩樾腻腻歪歪地凑上前,将花别在他领口,对着他耳蜗低声说:“能叫人……上瘾。”
崔恕:“…………”
太阳变得毒热的时候,大家停止劳作,聚在葡萄架下休息。
崔恕洗了一盘草莓分给大家,每人拿了一两颗,剩下的他自己独吞。
这会儿是村里要读书的娃上课的时间,他们陆续过来,经过葡萄架的时候会跟大家笑笑打招呼。
白静啧啧称奇,“这位刘大姐真是个奇人啊,医疗教育,物质精神一把抓,十项全能啊简直。”
“不奇怪。”崔恕抱着盘子,草莓一颗颗往嘴里不间断运送,跟自动传送机似的,“能混成个‘精神领袖’的人,都不是简单人,就连带头跳大神那都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这些人的脑袋但凡用在正路上,宇宙早太平了。”
大家都当个玩笑话听,唯独韩樾知道他这话不是随随便便说的,他是“深有体会”。
吴尽抬起眼镜擦擦汗,接话说:“崔哥说得没毛病,你们还记得我说的那个‘美好世界’事件么,它的性质其实跟吉祥村差不多,所有这类组织的起源都是由一个或者几个人为‘精神起点’,然后辐射壮大。这世上聪明人很多,但能构成一个完整的‘精神体系’的人不多,构建还能叫众多人信服,那就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即便在大多数人眼中这都是扯淡,可仍旧有为数不少的人以其为精神支撑。”
“大热天的,我愣是起了一身鸡皮。”白静搓搓胳膊,“要么说高智商犯罪才最叫人心惊,细思极恐。”
孙璞疑惑问:“这意思就是说,这整村的人有可能都是被刘大姐控制的?所以到底谁才是那个真正被拐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