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斐舟看着姜无复没有出现什么反常的举动, 这才放下了心, 事实上他一直不信任夜阙，在小船上的时候他就把那珠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下。

    珠子藏在内里伸出的一丝魔气被他驱赶的一干二净，一切似乎都太过容易，反而更让他心生警惕,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警惕实在太过多余，本体不在，夜阙再强大也做不了什么, 实在没必要在最后紧要关头使诈。

    第五域海底的人鱼们都回到了现实世界，包括那些岛上没了记忆一年年上演着死轮回的居民们, 至于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回到现实世界里是枯骨一堆还是其他什么则不是姜无复关心的事情，随着这方世界的坍塌湮灭，余斐舟和姜无复两人直接越过了第六域，去了最后一方世界。

    在银练和亿万星辰组成的隧道里，余斐舟看着姜无复问道：“既然你能把那些人送回去，那么从一开始你就是可以直接把我也送回去的吧。”

    姜无复眼眸微阖，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偏过头轻声应和了一声。

    “那第二域世界你是一直在做戏给我看吗？”余斐舟感觉自己被耍了。

    “没有，”这次姜无复回答的很快，他不擅长表达情绪，思考了很久才说道，“我既想让你回到现实, 又不想你离开。”

    余斐舟不是傻子, 自然明白这直白的话背后的意思,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向着前面的一大片光亮之地走去，拨开了眼前的重重迷雾，第七方世界赫然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没有来往的人群，这里的时间停止了流逝，余斐舟站在熟悉的宫殿前，看着半是被烧毁的殿宇和守在宫殿外的石龙，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石龙闭着双眼，若不是那石龙周身的颜色过于暗淡，余斐舟真以为这是条活着的龙，他本想转身看姜无复，但是石龙的背后一角白色的衣袍先吸引了他的目光。

    余斐舟撑着龙身翻身跃了上去，那蒙面的白衣男子正好转身对上了背对着灼热阳光的余斐舟，蒙面男子不适的眯上了双眼，余斐舟看清了这人后也有些怔楞住了，这人不是他在第二域世界遇到的大祭司吗。

    姜无复走上前来，对着蒙面男子微微颔首：“父神。”

    姜昊坤摇头示意姜无复不必在乎这些礼节，他看了余斐舟几眼，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妥当，收回了视线说道：“你真要和他在一起吗，若是寻常的男儿也罢了，我也不是什么老古董......”

    “我怎么了，”余斐舟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尘土，“我和别的人也没什么区别吧。”

    姜无复扯着唇角微微笑了一声，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父神不要再开玩笑，姜昊坤这才收了脸上端着的神色，冲着跳下来的余斐舟笑了笑：“和水神长得还真像......”

    余斐舟不解，歪着头听姜无复突然多出来的父神说话，他知道自己若是直接开口问必然是不妥当的。

    “水神就是你母神，和后来成了帝君的那家伙在一起了，当年在神殿，除了惊鸿外，就属水神最为好看，当时我们一直以为惊鸿和水神识孪生姐妹，谁知道他居然是水神的哥哥。”

    余斐舟装模作样的点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本不是这样的性子，但是既然眼前的人是姜无复的父神，他自然要给点面子。

    姜无复忍着笑意，直接搂过了余斐舟对眼前的人说道：“这里已经无事了，您先回去吧。”

    “这说的什么话，”没了第二方世界大祭司这个身份在，姜昊坤完全放弃了一直端着身份的举动，作为上古妖神本就不喜欢这些诸多束缚，他摘下了面纱，模样居然是出奇的俊美，“你再这么分裂下去，我救得了你第一次，可救不了你第二次。”

    “最后一情不是应该和这石龙紧紧牵连着的吗，怎么我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听到这里，发现自己回到了第一域世界的余斐舟也疑惑的看着姜无复，试图从姜无复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破绽来，然而姜无复依旧是那副神色淡然的模样。

    姜昊坤干脆拉过了余斐舟，两人来到一处角落后他悄声问道：“我刚刚算出来了，前面六域皆已经湮灭，他现在脑子是好的吧？”

    余斐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头，盯着上古妖神期盼的目光，他最后还是点了下头，姜无复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只是这问题实在有些过于诡异。

    仿佛知道眼前的小辈在想些什么，姜昊坤不可置否的摇头继续说道：“他现实世界里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疯了的，要不是我及时赶来，他早连灰都不剩了，哪里能搞出现在这些幺蛾子。”

    余斐舟心尖抽痛了起来，他看了眼四周荒芜颓败的景色，低下了头，姜昊坤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个不停，如念咒一般让他有些不适了起来。

    “你的命格已经被帝君那个老不死的定下，他便想出了一招偷天换日逆转乾坤的法子，把和你有关转世的人物都引诱到了神器里，再关押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内里，用一情或六欲镇压这些未亡魂不能投胎转世的怨怼之气。”

    “不仅仅是为了你复仇，更是为了把你的命格转到自己身上。”

    说到这里，姜昊坤的神色凝重起来，他看着余斐舟一字一句交代说道，“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自然希望你能好好的待他，神魔的寿命终究有尽头，凡人可以轮回转世，而神魔死亡后只会是真正的湮灭无存。”

    “你知道那最后一情在哪里吗？”

    一阵冷风刮过，带来了淡淡的寒梅清香，姜无复手里握着缩小版本的石龙看着两人说道：“最后一情已经找到了，我们回去吧。”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姜昊坤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余斐舟，“我想了许久，直至今日才明白。”

    “父神！”姜无复压低了嗓音，神色间已经带了几分怒意，他没控制住手上的力气，那石头做成的小龙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脆响，就化为了粉末。

    “没有七情，你压制不住六欲，到时候你成了只知道杀戮的魔头，谁都救不了你！”姜昊坤双手握紧，想着自己这么长时间都没好好照顾这孩子，腾升的怒气瞬间又被自己压制了下去。

    “拿走吧。”余斐舟已经明白了这二人之间说的什么，他抬起头看着姜无复，神色认真。

    姜无复别过头，分明是不想动手的模样，姜昊坤急了，恨不得自己直接死山海界不知道这些破事算了：“你把一情放人家身体里做什么，再喜欢也不能窥探别人隐私吧，饶是我当年和你母神也没有水乳交融到这种地步！”

    现在这帝君家的孩子身上又没有魔气，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就连命格也重新恢复了贵气，姜昊坤实在不知道自家傻儿子在固执些什么。

    不过帝君这家伙年轻时候就冰做一般的模样，从来不喜欢别人干扰他，他既是天道天规的殉道者，又一心渴慕自由，正是这矛盾的性格吸引了水神，姜昊坤猜测余斐舟作为帝君唯一的孩子，性子里或许也继承了这天性。

    不喜欢自己的隐私空间被打扰。

    姜无复可以不理会他这个老父亲，却不可能不照顾到这小娃子的情绪。

    果不其然听到后一句话，姜无复回道：“已经融为一体，不可能再分开了，就连我自己也感应不到了。”他这句话是为了彻底打消姜昊坤的期待，虽然事实也如此。

    “当年我把你送往异世，就分了一情跟在你后面。”

    听着姜无复淡淡的嗓音，余斐舟想起了小时候一直嗅到的那股清淡冷香，但是那股冷香在他少年时期后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我陪着你长大，那一情在你十六岁那年挡了死劫。”说到这里姜无复不再说话，余斐舟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些被人为可以抹除的记忆，此时如破碎的画面一般呈现了出来。

    “挡了死劫...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姜昊坤叹了口气，或许天意如此。

    余斐舟闭了闭眼睛，他甩去了脑海里那些破碎的画面，开口问道：“我可以把我的一情给你吗。”

    不等另外两个人说话，他补充道：“是我的一情，这样我们两就又都是完整的了。”

    姜无复心头大震，这样的话确实是曾经的小殿主才说的出来的，但是经历了这么多轮回、被时运逼迫彻底深藏住内心想法的余斐舟来说，再次开口说出这么一句话，只能说他是真的十分重视自己。

    “不碍事，”抱住了余斐舟，姜无复满眼喜悦，他眉目柔和，“缺了这一情并不会影响到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姜昊坤拧着眉，点着头思索，难怪这帝君的孩子被自家小子拐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内里，估摸着就是这小子神魂分裂太久，痛的厉害。

    “但我想给你。”余斐舟说，心道果然夜阙还留了后手。

    “你想给也不行，”姜昊坤已经放弃了，他摆摆手就要离开，“这必须要上古太虚珠子才行，可惜最后一个估计已经被那小子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