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璐此刻是心慌的厉害, 她到底是如何也没想到, 就在这会儿能遇上沈晴的。

    她的日子不算好过，晋安沈家是沈时清当家作主的, 内宅之事就更是系数听王氏指派, 可以说是, 沈时清这一家要如何就如何的。

    沈时泫得罪了沈时清, 虽说兄弟之间到底也没隔夜仇的, 早早便都揭过了，但是落到了王氏这里，自然就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罢了的了。

    原本尚且觉得没什么, 后来沈严回来了, 沈璐就发现, 连沈严的院子的待遇都要好过他们, 那沈严算是什么沈家人，身上是半滴血脉都不相通的, 更不说被沈时清带回来之前, 也不知道是姓的什么东西的。

    沈璐如何能不恼，知道沈晴回来了，她是沈时清和王氏的嫡女，那真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的女郎, 她一回来，什么好的也都是送去了她的院子里, 眼见着沈璐只怕连沈晴院子里的奴仆都不如了。

    她想过去找通氏哭诉, 可通氏小户人家出身, 能有什么眼见，不外乎就觉得守着着一亩三分地的过日子，总归也过得下去。

    这叫沈璐如何过得下去，如今沈晴长得这般貌美，又是毕了族学回来了，日后只怕是全晋安都是只知她沈晴，而不知她沈璐了。

    这日去逛院子，恰好就遇见了那小郎君，不过五六岁的孩童，最是好哄骗的年纪。

    沈璐便想着你们不叫我们活的痛快，也该给你们房找点事儿做。

    可硬是没想到，就是被沈晴碰了个正着。

    沈晴牵着沈则诚，目光在沈璐身上滑过，“我听闻姊姊承了许家姊姊的帖子，过两日便要去参加她的诗会了？”

    沈璐一僵，猛地看向她，沈晴便笑，“我知姊姊不易，这从族学被人赶了回来，在家里头也不过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眼下来了个不谙世事的小郎君，还不就赶紧哄骗上？姊姊想离间我们，怕也是没那么容易。只是我看姊姊没上完族学，这分寸礼节到底是差些，不如两日后就不要去许家了吧？”

    沈璐不敢置信的说，“这如何由得你做主？许家递的是我的帖子，我去不去，还得要听你的吩咐不成？”

    “姊姊自然不用听我的吩咐。”沈晴笑了笑，又拿团扇轻轻摇了摇，“只不过我是给姊姊两个选择罢了，眼下姊姊还可以推说身子不适去不得了，若是临到跟前了，却被人驳了帖子，只怕之后才是没脸出门了。”

    沈璐心里难安，她不知道沈晴哪里来的手段可以做的这些，莫不是去求了王氏？或许是求了玉氏？也是了，那房总把她当宝贝疙瘩似得捧在手心的，若是她开口，还有什么不依的。

    沈晴蹲下来拿帕子给沈则诚擦了擦脸，“诚哥儿，你可要记住，有些人你若是不想搭理便不搭理，礼貌分寸是给值得上的人，不值得的人，便不该拥有这些了。”

    沈则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虽年幼，可到底也是知道亲疏远近的，总不可能是去听信沈璐的话而不听沈晴的话。

    沈晴拉着他就打算走，沈璐又叫住她，“你方才的那番话，到底是何意？”

    沈晴微微转头看她，“便是字面的意思，我想要和姊姊浸水不犯河水的，却发现这一切不过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姊姊有姊姊要做的事儿，那么我也做些事便好了。”

    回去的路上沈则诚抬头看她，“姑姑，那么那位姑姑果真不会去赴宴了吗？”

    沈晴点了点头，“自然是不能去了，因为她做错了事，总是要受些惩罚的呀。”

    沈则诚便点点头，“姑姑不想让她去，她就去不了吗？”

    沈晴想了想，“差不多是这样吧。但是诚哥儿，姑姑教你一个道理。”

    她蹲了下来，和沈则诚视线持平，“有些时候有些事，你未必需要十成的把握，但是若是你面对的是要吓唬的人的时候，就要记得把腰杆挺直，目光坚定，那人自然而然也就心虚了。”

    沈则诚听的迷迷糊糊的，只能是点了头，“侄儿记下了。”

    沈晴便摸了摸他的头，刚才那段话，其实是沈严教她的。

    族学学到第二年，便是另开了一门叫做“讲学”的课，讲的不一定是课本上的知识，只是夫子会将全班的人都安排上时间，总会轮到你要在全部人面前讲学。

    沈晴不喜欢做这样的人，也素来觉得自己做不了这样的事，快轮到她的时候，她就和个热锅上的蚂蚁似得，急的团团转。

    原本是要讲的内容其实都背个滚瓜烂熟了，可是她原本就是宅女属性，不喜欢在众人面前发言的，现在更是悲剧心态，就怕自己临时怯场就丢人了。

    后来是沈严在荷塘边上发现了她，他看着她那着急担心的样子就告诉她，“很多时候做事，未必要有十足的信心，但若是你要想着如何吓唬人的话，就把腰杆挺直，目光坚定，那么即便是你说错话了，大家也只当你恐怕原本就是如此，倒也不会发现。”

    他背手而立，声音温柔宽慰，“但若是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大家也会和你一样的提起万分精神去留意，你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是不是漏了什么。所以，只要你自己坚定和勇敢，此事必定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女郎，女郎？”沈晴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站在路口已经许久了。

    她擦了擦自己额角，看了一眼沈则诚，“姑姑送你回阿娘那边去吧？”

    沈则诚便点点头，他素来乖巧，这许是沈恪对他要求过于严格的缘故了。

    玉氏正在屋子里看账目册子，她一回来了，王氏自然就是将不少的账目册子送了过来，说是让她也帮忙分担一些。

    如今玉氏是长媳，今后的担子自然都是要落在她身上的，王氏又素来喜爱她，更是不会从中作梗，更是多多关照了。

    眼下她瞧着沈晴带着沈则诚回来，就有些惊讶，“怎么劳烦小姑亲子送他回来，拆一个奴仆便好了，如何还要劳烦你跑这一趟。”

    沈晴便说，“我原本左右也是想着要出来走走的，恰好是遇上了诚哥儿，就一道散散步了。”

    玉氏松了口气，又看沈则诚悄悄揉眼睛了，连忙叫人带他下去休息，又让沈晴坐下，“诚哥儿方回来，对家中总时有不熟悉的地方，我便想着叫人带他出去走走，看看，可不能到时候连自己家的宅子都认不全，可就叫人笑话了。”

    沈晴喝了口茶，“嫂嫂也不必着急，我看诚哥儿十分聪慧，这刚回来没两日，总也该叫他歇歇。”

    玉氏便说，“我倒是想着叫他歇，可这正是上窜下跳的年纪，如何能在屋子里坐得住，我原本想着回来了也该将原本的课业重新提起来了，可到底是心疼他一路辛苦，便放他玩几日。”

    郎君自然是不可能和女郎一样，女郎可以慢慢的启蒙，可以长到不想玩的年纪再去念书，可世家里头的郎君却是不一样。

    当然，这世尚且安慰，倒是也有许多纨绔郎君，一日三次的就只想着吃喝玩乐，旁的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眼里，可倒也有许多清流世家，很注重这子弟的才识。

    沈时清官拜第三品，对郎君们的要求自然也是十分严苛的，这连带着沈恪对自己儿子的要求也是不低，所以沈则诚早早便启蒙了，后不过五岁，就请了教书夫子来单人授课。

    沈晴还听闻，沈则诚的字是沈恪陪着练的，可见对这眼下唯一儿子的上心了。

    玉氏看她喝了半盏茶，才说，“你今日过来了，却也是正好，我原本就想给你屋子递话，让你三日后和我一块儿去玉府赴宴呢。”

    沈晴咦了一声，玉氏便说，“我许久不在晋安了，家里姊妹多有挂心，前两日就回家了一趟，正好说不日就是赏花宴了，我回的凑巧，又是母家的宴，自然也是要去的。之前婆母说也该叫我多带你出去见见了，我想来这正是个最恰好的时候，不知小姑如何看呢？”

    一般这种都是下了决定的，问沈晴如何看，也不过就是要通知一二罢了，玉氏又说，“那日只怕要来不少的达官显贵，正巧便叫全晋安的人瞧瞧，我们沈家的女郎，已是出落的这般花容月貌了。”

    沈晴低了低头，“嫂嫂可莫要笑话于我。”

    玉氏摇头，她生性温柔，对这个唯一的小姑也总是客气有礼，心里也是喜爱她的，“你也莫要害怕，到时候总归我也是陪在你身边的，更不说你虽是出去念书好些年，可到底也是有些手帕交还通信的吧？”

    她似是回忆了下，“旁的我可能记不得了，我却知道琅琊王氏的小女郎，这次也定是要来的。”

    琅琊，王氏？

    沈晴脑子里顿时就冒出了一个人影，原是王氏阿纯，当日那个素装不施妆的女子，偏是如此，众人也隐隐以她为首。

    不知怎么，她对王纯总有点奇怪的感觉，想了想，便应了下来，“如此，我便赖着嫂嫂一块儿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