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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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絮对君影使了个眼色, 教她先带表姑娘回府, 自己走上前去,一把将那地上跌坐的秦阿措扶起,护在了身后。

    方才那几个男子瞧着不过是些下九流的杂碎,看来人竟是个如此身材高挑皮相妍丽的大美人, 顿时气焰更盛,为首的黑衣地痞猥琐目光于饶絮身上四处流连, 不怀好意地咂咂嘴,皮笑肉不笑道, “美人儿, 难不成你是来替这娘们儿打抱不平的?爷瞧你也……”

    “砰。”一句话未说完,被饶絮一拳照着迎面骨而去,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又肥又粗的指头摁在脸上, 鼻子竟径直冒出两条,低头一看已是血流如注,怒骂道,“弟兄们,上!”

    一时间, 七八个溜溜皮子应声朝着饶絮一扑而上, 只不过这些杂碎又何尝是饶絮的对手, 一把扯出其中一人的腰带, 那人遮掩不及, 当即裤腰一松落在了脚面之上, 腿间一凉的蠢样,周边围观百姓间引出一阵爆笑。饶絮打他们也怕脏了自己的手,便已腰带为鞭,专挑痛处狠狠抽在那几个流氓脸上、身上,三两招之间便打得一群人落荒而逃,那些人逃走前嘴里还不忘恐吓了几句。

    饶絮见一群人跑个干净,这才转过身来,去扶那倒在地上的人,秦阿措目光隐隐有泪光,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朝饶絮款款道谢,“多谢唐夫人救命之恩。”

    饶絮目光微冷,朝她笑了一下,“难为你还记得我是谁。”便要去扶那方才翻倒在地的锦瑟。

    秦阿措站稳身子,“夫人您气质如兰,天人之姿过目难忘,阿措怎能不记得?”接过饶絮手中的瑟,忙道,“阿措感您的情无以为报,还请您赏脸,进去吃盏茶,也好教贱妾聊表心意。”

    饶絮无声打量了眼前的女人,眼底一片清明,点点头道,“好。”

    阿措一双美目瞬间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

    饶絮就这么同秦阿措,进了聚芳斋的雅座。两盏茶由小二端上来,摆在饶絮面前幽幽冒着热气,他不紧不慢地端起一杯在鼻端轻轻吹着,唯二可以确定得是,这女人有问题,而这杯茶中却并无异样。

    秦阿措径自笑笑,朝饶絮自嘲道,“贱妾孤苦无依,全凭手艺吃饭又难免招惹是非,今日之事幸得夫人相助,不然贱妾不敢想这会儿该身在何处了。”

    饶絮瞧她一眼,神色自若道,“我不过也是做了份内之事,毕竟你我二人也算有旧日交情在的。”说罢又托起茶盏,凑在嘴边啜上一口。

    那阿措笑意更甚,此时的袖间长指之中轻捏着两枚银针,伺机偷袭,抬袖的片刻却被饶絮出手死死捏住了腕子,痛得她不得已松了手中的毒针,笑道,“夫人还真是反应如神。”

    下一刻,却是饶絮径自软了下去,有些不可思议地朝那秦阿措看去,问道,“你何时下了毒?”

    那秦阿措轻掩口鼻,不轻不淡地哼了一句,“方才的锦瑟之上,茶水间我都做了些小手脚,二者相遇,才得以作效。”

    “知你是个不好对付的,这才教我不得以多费些心思。”见饶絮倒在桌上,渐失了意识,秦阿措笑道。

    秦阿措心里想着,这会儿只要将他带去给父亲,自己便能得重赏,说不定翟明南那老匹夫会将解药赠她,渴望已久的自由仿佛正唾手可得。秦阿措为饶絮遮面,扶着他上了已备好在门口的马车,扬尘而去。

    马车一路飞驰,往城外紫竹林的方向,到了地方,秦阿措再将他扶下马车,此时迎面而来一位头戴斗笠的黑衣公子,皂纱之下面容隐约却看得不甚清楚,秦阿措见了立时警觉地将饶絮推至身后,露出指缝间的点点银针,美眸冷冷地看着来人道,“师兄,他是我带来的。”要知道,她可不是自己那位傻妹妹阿宁,对这位深不可测师兄迷恋至极。

    那黑衣公子轻嗤一声,“随你,父亲就在里面。”语毕,便同他们擦身而过,仿若目光也不曾多停留一秒。

    见那阴沉的男人走远,秦阿措才轻舒了口气,挟着饶絮向这紫竹深处走去……

    这林深处,仅有一个茅草小院,那柴扉眼见着就快要到,饶絮适时微撩起眼帘,由那女子后颈处劈手袭去。

    差一点被偷袭的秦阿措慌忙闪开一旁,“你怎可能半途醒来?”药的剂量由她亲手调配不会有错,虽说只是迷药,可她却从没见过谁能如此之快地恢复过来,除非是,“你开始就识破了?”

    自以为周全的秦阿措不禁反问,自己究竟哪一步出了问题?

    饶絮笑道,“原本你装得也不算有太大问题,可今日再度偶遇,就不得不让我多个心思,”抽出腰间软鞭又道,“第一,我虽不通琴艺,而你也确是极善抚瑟,可最基本的琴师为防污损了琴弦,一般都不会在身上涂抹过多脂粉;第二,今日我从地上将你扶起,你第一反应是同我道谢,而不是关心翻倒在一旁的你那宝贝锦瑟,你的所作所为未免与琴痴的名号相距甚远。”

    饶絮抬手挥鞭,秦阿措勉强躲过,那鞭子转而撼在竹条之上,漫天竹叶应声如雨般落下,紧接着又是几快鞭袭来,秦阿措自知不是饶絮对手,转身想逃,只是方才运内力,这会儿只觉得气血逆行,刚开口便由心口喷出一口血来。

    见饶絮笑得妖冶,“方才我在你茶里也加了些东西。”待她一运作内里,药效方显。

    秦阿措口中的鲜血愈来愈多,拼着最后一股力气,朝后隐去。

    饶絮冷眼看着,却也没有再追,因为此时,他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正在那茅屋之中。

    饶絮正欲接近门扉,却瞬间从斜刺里飞出雨点似的羽箭,竟也是淬了毒的。无奈只能朝后退去,“藏在这屋内做缩头乌龟,算得什么英雄?”饶絮啐道,待抬头一看,才发觉这茅屋的方位竟不知不觉间发生了瞬移,退行一步,这小屋似乎长了腿一般的移开数尺。

    转头朝后瞧去,才陡然惊觉这紫竹林内竟是设了迷瘴,来路已白茫茫隐去一片,再想起那一近身便消失的小屋子,莫非自己身在传说中的八卦迷阵?

    饶絮朝前试探地走近一步,果不其然又从旁飞溅出细密的银针,在穿透而来的日光下显出冷厉的光泽,紧忙挥鞭去挡,“唔。”微不可察的一声轻哼,连带着银针刮破袖侧,发出锦帛迸裂的声音。

    饶絮方才口中含着避毒丹,才不被瘴气迷了心智,方才再中一针,没料想这毒针也是药性刚烈的,顿时眼前便模糊一片。

    今日难不成要断送在这儿?饶絮索性顿在原处,对着那幕后之人骂道,“自入京来你多次派人来扰我,如今我自己寻来你又闭门不见,若想杀我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呵呵……”松枝般枯竭粗粝的声音由四周传来,“你若是只有这点能耐,死了便死了,与我何干?”

    饶絮歇着气,只觉得林中迷瘴越发厚起来,连日头都被遮掩了大半,可他对什么八卦五行不知甚解,再这么耽搁下去待头脑彻底混沌之时,怕就再难脱身,便伸手抽出靴壁上携着的随身匕首,对着自己的小腿狠心戳了下去……

    “怎么,让自己疼来保持清醒?我很欣赏……”这沙砾般的苍老嗓音像是穿透时间而来,“你要知道,伤你分毫,我比你更痛。”最后几字的语气更是仿若癫狂般的颤栗起来。

    饶絮闭目留心听着,声音来源的方位,像是四周皆有,细细听来,却独缺一角,这一方位便是西南。再定睛望向眼前的“小屋”却应是竹林修茂的东北角,与相对稀疏的西南角恰好相对。

    心下了然,饶絮持鞭,勾在竹枝之上借力,朝着那西南一隅飞去……

    行了百米,果不其然那其貌不扬的小屋终于出现在眼前,此时饶絮身上沾了血污,却丝毫不显狼狈,撩起衣摆正欲进院寻人,却见得那茅屋的门吱呀一声突然开了,随之而来的是木椅转动的声响。

    那木椅上坐着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已暮老人,孤零零地,独自转动木椅来到院内,中间隔一道柴扉就这么与饶絮遥遥相对。

    这二人并不面熟,可其间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似的在血液里跳动着,尤其是那人老矣的双眼紧紧盯着饶絮的脸,仿佛是穿透他看到了心底的另一个人,口中喃喃道,“……不愧是寒儿的孩子。”接着投来赞许的目光。

    “你这样现身,不怕我杀你?”饶絮疑心有诈,曲鞭握在手上,严阵以待。

    那翟明南咯咯笑起来,没笑两声却又伴着重重的咳嗽与气喘声,“你是用毒的里手,不会不知金蝉蛊生死相依的道理,”淡淡说罢便展露出自己枯树枝一般的小臂,在那腕侧赫然一条黑线已延申至衣袖深处,“除非宿主自行解开,不然你的命永远都在我手里。”

    “莫诓我,这些年我人远在江州,你又如何对我下蛊?”饶絮面上不以为意,只是想起自己腕侧的黑点却不由得心中震动。

    “这些均不重要,你只需记得,你、我还有你的母亲,都是被赵家人所害,”老眼瞬间迸发出仇恨的光芒,“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杀了赵默,夺回自己的东西,二是随我一同上路,共赴黄泉……”

    静默片刻。

    “……考虑好了?”